”
寝殿并不大,听得清彼此的呼吸声,和几盏灯烛的噼啪。
“好了,”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明日事多,你也该休息——”
“司徒申,”她的声音里甚至有点威胁的意思。
“魏韶歌,”他后退到床沿上,“我已经回来了,我们也快成亲——”
“司徒申!”她一下子坐起来,直视他的双眸,直唤他的名讳,“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会成亲?”
“如果不是——那个人,”她的眼泪瞬间流下,“我们两年前就已经成亲了!”
司徒长嘉的眼也湿润了,他唇线紧抿,只是这些话韶歌说得,他却无论如何说不得——
“你以为那天他将我从司徒家婚筵上押走,囚禁回宫,当真是为了再找机会让我们……成亲吗?”
“韶歌——”
“这两年,你如何想?”她心中痛如刀绞,从某一刻开始,两个相爱的人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被命运强行安排了坎坷的剧本,眼睁睁地被支配着走向分别。
“司徒申,你从心里,当我是什么?是你的妻子,是魏韶歌,还是……公主?”
“韶歌,”他抬了眼。
“你——”
“我爱你。”
“从我跟你哥哥进宫,看到你第一眼开始,咱们两个的命早就被栓在一块儿了,”他道,“你这辈子除了嫁给我……还想有什么别的选择,嗯?”
“公主、魏嫣、韶歌,或者他人又如何称呼你,都无所谓,”他缓缓抬眸,“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只要是你——不论是公主、囚犯、别的什么,哪怕你是个妖精又怎么样呢?”
“所以韶歌……”他低头看着她道,“只要你想要,司徒申这个人,连皮带馅儿,全都是你的。”
韶歌神色顿了一下,直接上手抓了他微微散开的领口,“空口无凭,司徒申,我现在就要。”
空气中又安静了几秒。
他额头上的汗水从额角滑落,一滴,又一滴。
“操……”
礼教传家的司徒氏彻底失去了章法。
他低骂了一句,抬手捂脸,又一把将锦被扯起来,把小姑娘埋进去。
“等着。”
“等什——”她的声音从被子中发出来。
“等我洗个澡,”他有些气急败坏,“要么我俩非熏死在汗味儿里,妈的。”
她笑倒在床榻上,“碧娘烧了热水啊。”
“知道了。”
“你早点回来——”
“我比你急——魏韶歌我警告你,现在笑得欢,过会儿别哭鼻子!”
那一天魏韶歌还是哭了。
他也掉了眼泪。
他们认识很多年了,可眼见他落泪,这在韶歌记忆中是第一次。
他说韶歌,开弓没有回头箭,往后咱们两个决不能分开,必须从活着的时候,纠缠到死了以后,谁也别想把咱们的婚事搅黄,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
“王后殿下醒了!”
女使莉亚一声叫唤,终于将魏嫣拉回现世。
她拉着魏嫣的手,眼中的焦急和担忧十分真诚。
魏嫣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目光了。又或者……她拒绝一切同情或怜悯她的人。她甚至孤身来到了斯兰,一个身边人都没有带……
“殿下,医士们已经在烹煮新的汤药,世子殿下在堂外守候,您一定会没事的,”莉亚道。
她的话语中缺少了一个人,孩子的父亲,母亲的丈夫,最该守候的人没有出现,她思及此目光不自然地躲闪,可王后却显然并不在乎。
“我不会有事,莉亚,”王后道,“我也绝不能出事。”
我的痛比身体的痛残酷一万倍,死了的灵魂怎么再死一次?
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还有那么多仇要报。
可惜恶人尚存于事!我如何甘心闭上双眼!
……
奎因·翰约斯顿在这世上喊出的第一句话是“哥哥”。
虽然他和哥哥阿尔弗雷德并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单就长相来看,他简直是他母亲魏嫣的翻版。
“请殿下轻声一些,奎因刚刚睡了。”
魏嫣刚刚推开门,就看到阿尔弗雷德在给自己做手势示意。她只好轻手轻脚地退出去,紧接着阿尔弗雷德也出门,还小心翼翼地将门阖上。
“世子,你对奎因太好了,”走出门,魏嫣哭笑不得地说,“这样下去我会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很不称职。”
“殿下说笑了,”阿尔弗雷德微笑着摆手,“凭我的身体,并没有办法做些照料奎因的事情,所有的工作都是莉亚完成的——我只是太喜欢奎因了,所以想要多看一看他。”
“医士大人说,这是因为我的生机太黯淡,而奎因却在最蓬勃生长的年纪里……所以我才这样被他吸引。”
“世子别说这样的话,”魏嫣皱眉,“在我们东安,没有人会说这种诅咒自己的话,你们怎么都这样不注意?”
在若贝丽宫中、整个拜留别乃至全斯兰,几乎人人都知道阿尔弗雷德身体不好,他被大主教判过命,说活不到十岁……
魏嫣完全无法理解,在东安,皇子的身体状况是机密中的机密,任何人哪怕泄露只言片语都会掉脑袋!
阿尔弗雷德无所谓道,“寿数都是神明决定的,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况且从降生开始,我就被大主教寓言,无法活过十岁——但就在上个月,我刚刚过了十岁生日,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好吧,魏嫣苦笑。
来这里一年多,她还是完全没办法适应这里的人干点什么事都必须和神明扯上关系的行事风格。
晚风吹来,有一点冷。
小世子本来就身子弱,最近还一颗心粘在奎因身上,劳神劳力的,魏嫣是生怕给累病了,赶紧挪了两步,到风口上将小孩子挡住。
“已经很晚了,世子快回去休息吧,”魏嫣说,她穿得并不多,被晚风一打,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