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阴风呼啸。
长乐宫中树木萧瑟,共奏出个凄厉悲惨的音调。
山栀将窗户阖上,转头打了个寒颤。贵妃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贵妃:“你肚子里的话全都映在脸上,这样心虚,是想走出去败坏绣春阁的脸面?”
“……娘娘,”山栀直跑过来,跪在丹的脚下,“这两天宫中那些传闻……您又不是没听到,况且算算时日,马上就要到至德太子的五周年忌日了,您在这个时候把小皇子送去椒房殿……”
“我是斯兰人,”丹看起来毫不在意,“你们东方的鬼神纠缠不到我的儿子身上。”
“但人言可畏啊!”山栀有些急,“听闻朝中已经有大臣谋划联名上书,借着太子忌日要小皇子改名!陛下已经不堪其扰,在这个当口上咱们还将小皇子送到皇后那儿,不是叫人察觉了——”
“有什么不能叫人知道的?”贵妃哼了一声,“从当时陛下给轩儿定下这个名字,偏爱之心,不就摆在明面上了吗?”
“但是——”
“山栀,”贵妃笑着,“你还是没有想明白,咱们费尽心思,想要的当真是这个无所谓的名字吗?”
名字……无所谓?
山栀有些懵了,她想不明白。
“好了,等眼前的事毕了,你自然知晓,”贵妃摆摆手,“将窗子关严了,什么牛鬼蛇神也休想扰我清梦。明日一早我们就去见陛下,流言蜚语尘嚣甚上到了今日,也该有个了断了。”
……
恶人阁,密室,琴声阵阵。
“公子。”
信都的手一抬,琴声戛然而止。
“户部、礼部和兵部已经拟好奏章,明日早朝便会联合上奏。”
“知道了,”信都道。
门外传出了人行礼退下的声音。
“三部联合?”白云白一个激灵从矮榻上滚起来,“我嘞个乖乖,先生的本事如此大,从前请恕云白冒昧。”
“不是我的本事,”信都笑笑,将一杯清茶放在白云白面前,也不受他的礼。
“那是谁的?谁人不知这安京城中,连皇帝都办不成的事情,只有您信都公子说一不二,只要钱财到位,剩余的绝无二话——”
“事情已然毕了,白爷就请回吧,”信都站起来送客,没有一点想要留人的意思。
“诶诶诶,先生,”白云白不动,“好歹要等到明日早朝之后吧?况且咱们陛下的脾气犟着呢!他要是笃定心思,为搏美人一笑,偏要当个昏君,那别说是三部在一起,就是三省六部文武百官加在一块儿也撼不动啊?譬如当年至德太子的案子,举国都要彻查,他还不是一己之力给压下——”
“白爷,”信都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微的一点声响却叫白云白立刻闭嘴。
“明日皇子的姓名必定会改,”信都抬眼。
“先生……如此确定?”
“此事白爷不是应当比我清楚?”信都轻笑一声,“陛下着钦天监拟定新名字,已经过去几天了,白爷您自己,不也为小皇子的新名字出了力?”
“啊……啊这……”白云白的动作有片刻凝滞,信都说的半点不差,可这明明应当是钦天监中的秘闻,莫说是官场中人,就算是钦天监中品阶比他略低一头的人都无从知晓!
“我这不是……没有先生的底气,”白云白赔笑。
“他不敢,”信都顾自说着,没有看他。
他不敢——
谁不敢?
白云白心里一惊。
“他还揣着当年东宫大火的真相不敢说,眼下太子忌日将近,倘若真将有些人惹怒了,他知道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复,”信都站起来,这是明摆着要送客了,“况且大安皇帝的谋划,从来都不是一个名字这么简单。”
信都这一段话中透露出的东西实在太多,白云白来不及细想,就见信都指着门口,守在室外的侍者已经将门打开。
“……此事谢过先生,”他许些困惑无从开口,只好作揖告退,“五分尾款将在明日上午送到秦风茶楼,后续……”
“白爷在朝中任职,总归是跑不了的,”信都轻飘飘说,“况且白爷是我清风茶楼的老客,银子的事不着急,白爷何时方便了再补。”
“先生高义!”白云白长揖,暗地里抹了把冷汗,须知切里斯穷的叮当响,他那早早呈报上去的尾款当真不知猴年马月能到安京。
“白爷日后别忘了关照生意,”信都笑着摆手,密室的门骤然阖上,内外交错,此地已随机扩旋转到了别处。
推开书柜之上的暗格,暗门开阖通向新的房间。
信都羽徵还未走到,便听得内里传来声音。
“户部尚书与太子殿下交好,他跟着上书我能理解,况且他家女公子爱柳郎爱的痴迷,你想办事不断太难,可礼部和兵部你是如何说服的?”
出言的并非茶楼中人,却是本该身在千里之外,寻花问柳逍遥人生的钱塘王魏钦。
水袖长衫配玉簪,含情脉脉丹凤眼,薄唇嫣然自有半分笑意,此人半倚在矮榻之上,一手撑着鬓角,他抬眼看信都的那一眼,像是含了千万种柔情。
不怪世人都道钱塘王是个浪荡子。乌七八糟的传闻更是一天都没有停过。
这样一幅形容,叫人实在难信,此人竟是长乐宫中九五之尊的儿子!
“兵部尚书与司徒氏有旧,他早该发声,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我找了几个与他私交不错的武将煽风点火,再加上有户部尚书在前面顶着,他再没什么犹豫,”信都说着上前,“至于礼部……”
“如今那礼部尚书可是个真小人!”魏钦从地上一骨碌坐起来,他把手中的小折扇哗啦一摊开,悠悠然扇起点风来,搅坏了远处桌案上飘得仙气袅袅的小香炉,“骑墙之徒,最会溜须拍马,仗着国舅是他老丈人为非作歹!他上任三年做出多少糟烂事?我看大安有朝一日礼崩乐坏和他拖不了干系!”
信都只是瞧了一眼被吹散的云烟。
他微皱眉头,今日这香他并不喜欢,想必是因着魏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