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父皇容禀!”
皇帝还沉浸在情绪里,转头就看太子哐地一声磕在地上,“儿臣有罪,借军事文书进宫实在是无奈之举。”
皇帝愣了足足片刻,才反应过来。
就算太子一颗心扑在边境上,这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也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手上……
“事关司徒申,儿臣情急失智,今夜做出种种错事,言语不清,逻辑颠倒,还请父皇恕罪!”
魏暄干脆把额头抵在地面上,说出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地板上。
司徒申三个字叫皇帝心口一抽。
——司徒文康可还在前面迎敌呢!他家就剩下一个小儿子,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
“你什么意思?”皇帝上前,一把揪住了魏暄的领子,“司徒申怎么了?”
……
当夜,长乐宫太监总管将一盒奇珍药材连夜送进了东宫。
太子却没有回来。
此外,祁澈以寻衅夜闯宫门被捕。
隔天被派遣进入东宫的太医塞满了整个屋子。韶歌躲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说幸好有仙品相助,公子性命总算无虞,说这是神仙保佑,司徒家全族都在前线奋战,司徒申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
还说,宫中最近的怪事还真是多,太子放着东宫不住,搬回去侍候母亲。鸣乐阁那位也听说害了急病,却也不请太医过去瞧,别是不成了……
“你在这干什么呢?”
韶歌整个人一抖,抬眼,却见叉着腰,低头看他的人,竟然是司徒申。
“你——”韶歌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你怎么——”
“哎呦,”司徒申慌忙用手被去擦,“怎么就哭上了,”他失笑,弯腰去把人抱起来,转身放在了自己床榻边。
韶歌瞪大了眼,上下里外地打量他。
不过短短两天,这人瘦掉了整整一圈。他的衣袖宽大起来,素白的袍子拖曳在地上,好似一阵风都能把人吹散似的,他方才抱着自己的时候,突出的锁骨将自己肩膀硌的发疼,他白的吓人的面色,更衬出唇上不正常的红。
“你……”韶歌咬着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好了,”司徒申笑笑,在韶歌发上抚了一把,“我早就没事了,早上太医进门的时候,我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不想应付他们,才一直没睁眼。”
不过是说了几个字,韶歌却觉得他已经累了。
“先前……也并不是全无意识的,”他道,“你一直在这,我都知道的……抱歉,让你吓到了,韶歌。”
“我……”韶歌看着眼前说着话、对自己道歉的人,理当很开怀的,可是眼泪就是不由自主一阵阵地流出来。
“别怕,”他说,拉起韶歌的手,“我都听到了,北地开战,殿下还在宫中,祁澈也被人拿走了,你应当在鸣乐阁中,现在却被留在东宫……别慌,有我的呢,相信我,这些事都能解决。”
他眼光坚定地看着自己。
他的手指明明冰凉,却终究比韶歌的好上那么一点,好似两人只剩下指尖这一点点相触的温度,也要与彼此共享。
司徒申又看了韶歌一眼,便支撑着床板站起来。
“文斌?”他对门口试探地喊了一声,果然,下一瞬,文斌便推开门,见到司徒申的时候眼睛明亮的不行。
文斌:“司徒少爷醒了!我这就去找医——”
“不了,”司徒申道,“劳烦公公为我找身干净衣裳来换。”
文斌:“好说好说,马上就来。”
“公公!”文斌还没迈步,司徒申又将人叫住,“烦请肃穆些,切不可太过随便。”
文斌动作一顿,“少爷是要——”
“进宫,”司徒申说。
……
在那以后,又过了一天的傍晚,韶歌才又见到司徒申。
她很焦急,很忧虑,但她只有等。
魏韶歌没有任何本事,是从这个时候,她才清楚地知道的。
从她有记忆以来,自己从来没有离开碧娘这么长的时间,难以想象宫墙那端的碧娘会担心成什么样。
东宫很好,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这里的人对待她要比鸣乐阁中要真心太多。公良先生的课堂照旧,她仍能坐在角落看眉心皱的比往日更紧的公良墉画她看不懂的图,还有十分有良心的尉迟明宪,拉着赵闻找她,旁敲侧击地想要打探出些消息……
可她就是觉得这里不是从前的东宫了。
这里没有哥哥,没有碧娘,没有……司徒申。
原来房屋还是难以叫人生出什么刻骨的思念,终究多少忧愁嗟叹,都是因为彼时彼地的人。
怪不得她从不觉得长乐宫是家,韶歌心想,原来是因为……那里的人,终不是家人。
“司徒!”韶歌开怀地跳起来,两步就蹿到了司徒申的身边,“我终于见到你了!”
司徒申伸手扶住韶歌,苦笑了一下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韶歌觉得此时看到的司徒申比前两天像是年长了几岁。
“要是能选,我宁愿此刻见不到你,”司徒申说。
韶歌的笑有片刻僵硬,她已经见到了司徒申背后的马车。
帷幔微动,帘后是碧娘。
她朝碧娘挥了挥手,对面人竟然就红了眼。
话已经写在眼睛里了,司徒申想说的韶歌都已经明白。
韶歌:“我要回去了,是吗,司徒?”
司徒申:“嗯。”
“而且……”
韶歌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背后。
“而且回不来了。”
司徒申没有说话,他怎会不知这里对于韶歌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小姑娘几乎一切的欢愉和无忧无虑,全都发生在此处,现在却……
韶歌的眸子转回来。
司徒申觉得自己看到了岁月。
无数可计的天真烂漫在回眸中消失殆尽,埋藏在这个院落之中,再也没有被挖掘的可能。少女成人,童年逝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