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剧痛过去,好不容易喘上气的徐露凝知道,适才是蛊毒发作了。
对了,方才慌乱间,桌案上有什么硌着了她。徐露凝看去,发现是一个小小的黑匣,还被锁住了。
她拿起黑匣,嗓子还有些不适,她咳了咳,有些虚弱地问两个大丫鬟:“这是什么?”
谁知,她们都摇了摇头。夏惜倒茶,春怜接过茶盏,小心地放到徐露凝的案桌上,刚刚委实吓着了她们。
随后,春怜说:“这是姑娘五年前带回的东西,姑娘给配了锁,每每都随身带着,却并不打开——姑娘,要锁吗?”
徐露凝摇了摇头:“罢了,还是放着吧。”语罢,她将黑匣放回案桌上,此时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黑匣的表面,刻有若隐若无的龙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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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京郊,骊山镇。
徐露凝一行日夜兼程,总算快到云京。只是途径骊山镇时,大雨倾盆,车道泥泞,不便赶路,是以,他们歇在了附近的客栈。
除徐露凝以外的其他人,全部是土生土长的洛河府人士。他们只知如何去云京,却不知云京之内,到底是何模样。
徐露凝思来想去,还是命夏惜给隔壁的驿站送信。信将寄到永宁坊的徐府,并告知他们,马车明日晚间到,让他们派人等在护城河。
兖朝交通便捷,官道四通八达。在邮信寄物方面,更是远超于前朝。基本每过五里,都有一处驿站。
送信方式也多样化,可以是随马车慢送,可以是快马急送,也可以是飞鸽传书。本朝设有御鸟监,即培训信鸽,将信鸽纳入统一管理,服务于各处驿站。
夏惜带着两位女兵去送信时,徐露凝戴着帷帽,与其他人在客栈的大堂等待。大堂内坐满了人,有走南闯北的商人,有路过避雨的行人,也有进京赶考的书生。
在徐露凝的斜前方,也就是大堂最北的位置,坐着一位说书人。他是暂住在这家客栈的客人,方才听到楼下的喧哗声,意识到赚钱的机会来了,于是趁机溜了下来。
说书人敲了敲木板,见人被吸引得差不多了,他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话说如今的圣上,那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当今圣上?
徐露凝斟茶的动作一顿,她抬头,轻轻瞥了眼前方的说书人。被这么多人围着,说书人已是飘飘然不知是谁了。
徐露凝轻哼:原是天子之事,难怪人群如此沸腾。这说书人的胆子真够大,竟敢妄议天子。若是被官兵发现,他这条小命,就悬了。可见,他是个要钱不要命的。
隔着人流,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传进了徐露凝的耳中。
“圣上乃先帝第七子,又是嫡子。先帝素爱重,早早将江山交托,学得尽是帝王之术。先帝病逝后,云京曾动乱一时……幸而,圣上运筹帷幄,加之亲部得力,云京之乱才平定。”
“圣上即位后,废除以往弱政,注重刑法,绝不姑息奸佞。他还将权柄上移,建立云京七卫,打压世族,尤其是他的母族外戚,赵郡李氏。”
……
听后,徐露凝心中泛起涟漪,她这样评价着启元帝:一位励精图治、推行严刑峻法、压制母族的铁腕君王。
夏惜回来时,人潮已散去。徐露凝放下茶盏,要回自己的卧房。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即将从旁观者,变成当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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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仍是甘露殿。
准陵忐忑地将信递给喜怒无常的君王,倘若细看,就会发现,信的地址赫然还是京城徐府。帝王接过信,阅览后,道:“送还徐府——对了,徐家那小子,明晚可是不当值了?”
准陵心里门儿清,圣上说的是徐主子的庶弟,现任正八品亲勋翊卫羽林参军的徐露白。若他明晚不当值,定会被派去顺路接他的姐姐。
因此,准陵答:“正是呢。”
“那就将这事办好。”帝王闭着眼,用手撑着额头,指尖轻按太阳穴,“拦住徐露白以及徐家的其他人,不要去接她。”
准陵了然,他行礼告退:“臣遵旨。”
殿内重归寂静。
年轻的天子再次走向南面,他拿起御桌上的毛笔,在宣纸上写出古时吴越王赠王妃的名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①
末尾处,他留下了时人不敢唤出声的帝王之名:宗政危楼。
——为何,要拦徐家人呢?
——因为,天子将亲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