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亦是一黄花大姑娘,祖师观内外皆对她照看有加,自己若带着这些‘法器’一声不吭地逃了,伊三水回观该如何同尖酸刻薄的童雅芝交差?又是否会被归观的黄假道驱赶至观外?
......这年岁,暄芳寡妇家的芽儿成两次倒霉亲事,只为有口饭吃。
若不是借黄假道之盛名,谁又会尊她们一声道姑?
骆美宁惶恐。
她捂着胸口踱步,又朝伊三水道,“三水姐姐先洗漱罢,我去理理从观中带出的符篆、表纸,看有无缺漏。”
言罢,也不等个回答,出了主屋在竹筐里一阵摸瞎。
身边木门被雨中硕风吹闭,骆美宁不禁捂着嘴打了个闷嚏,她侧身推门,却不见半分挪动。
搁背篓的堂屋被木门一隔,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
恐风将门吹闭遂落栓,又许是换衣洗漱的伊三水害了羞,将屋门落锁,怕她冒然闯入。
候了半晌没声动静,想必是后者。
难料伊三水内里也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沐浴时分羞见人面。
现下,骆美宁一人在外,身边伴着数件祖师观内‘正大光明’摸来之宝,怀中藏着鬼神鉴——与卯时抽签一般,若想离去,此刻便是最佳时间。
天大地大哪有自己命大?不过相识几日,谈什么姐妹情深?
剜眼之痛骆美宁不敢想,她咬咬牙将双臂穿过背篓上编织的竹条,起身便被重物压得一个趔趄。
这竹篓里看似没什么压称之物,但‘宝贝们’零零散散堆于一块儿,堪比碎石加身。
......
伊三水在房内反锁了门,取瓢滚水、掺入大半桶凉水之中。
尽管自己这会儿被谦让在前,骆美宁还着一身湿袍,她却半点儿不急。
褪下外衫,只剩里衬时,她探出修长且分明的俩指,捻熄方才点亮的油灯。
于昏暗的屋内,指腹从光滑的脖颈处卷起道褶,顺势掀开张轻薄的人面——薄唇挺鼻,明目浓眉,男人脸在暗处露出。
假人面被随手搁在案桌上。
他遂脱掉外衬、露出偾张有力的胸腹,用棉巾擦净上下。
要寻之物尚未到手,但已有踪迹......若果真如他所料,那都京龙椅之上的昏聩帝王怕是莫有几日好活命了。
现急与南边人马汇合,唯恐昭王不露面,军心溃散。
万事宜急不宜徐。
贴上新面,他将旧脸皮揉成一团,再次燃起油灯,于橘焰中将其烧尽。
蓦地,屋外响起扣门声,“三水姐姐,你好了没?”
伊三水眼角微动,唇角稍勾,打开房门。
他捏着嗓子,“久等了。”
骆美宁如此乖顺,倒是出人意料。
“进来罢,水已帮你打好,我去外面等。”
四目相对,骆美宁双眸中似泛有莹莹水光,她忽道:“三水姐姐陪我一起吧,你躺着,我们好说些知心话。”
伊三水眉睫颤动,也不应答,只往外走出两步,却被人一把扯住袖摆,“方在暄芳老妪家驱鬼,妹妹心里怕得很,莫敢独自一人呆在屋内。”
刚在黝暗堂屋里挣扎许久的骆美宁讲着瞎话,她备满腹稿,只欲劝伊三水同去,“道人做法事须有道行傍身,我到底比不上黄仙长,总觉得堂屋中似有人影晃荡,我们姐妹两一起为伴也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