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双目,眼中却蒙着层薄白,乃一瞽②妇。
瞎子点灯?
老妪侧首细听,在辨出前方有二人后愈发亢奋,她张嘴大叫:“康郎,是你带人回了?”
骆美宁身后的竹林中传出老叟的‘呃呃’声,伊三水牵着她帖近老妪,柔声问:“阿婆唤谁?我二人乃山西北处观里的道姑,路过宝方,望能借住一宿。”
老妪昂首眯眼,瞧瞧骆美宁又瞧瞧伊三水,她似乎并非全盲,能依稀辨别人影。
“哦,道姑啊,是听说过山那边有个厉害的道观。”听闻过这一席话,她分明不如刚才那般愉悦,言语平淡起来,似含着些哀丧,“老身方才唤的是往竹林中去钓鱼的老伴儿诶。”
“是见到有位老叟垂钓,他慢我二人两步,怕是快到了。”
骆美宁听伊三水这般回答,才缓过神来,虚惊一场,原来是个人。
她唾弃自己:分明她不久前才采了‘仙鬼’寄生的蘑菇,怎么不一会儿就变得如此胆怯?
那老叟果真就迟二步,三人交谈间,他挑着鱼篓与笋堆至桥边,以手接了老妪所执灯笼,‘呃呃’出声。
火光下,骆美宁这才发觉,老叟嘴中无舌,有口难言。
老妪自桥栏杆松手改扶老叟腰侧,她道,“屋内正有一余房,你二道姑若不嫌弃茅舍简陋,便请同往。”
老叟听了老妪一席话,喉头滚动,面上挤出个淳朴的笑;他侧身将鱼篓偏转至二人身前,似乎在说,“今夜有鱼。”
木屋不远,老叟老妪安顿了骆美宁与伊三水,双双入了灶房,一个烧火、一个煮汤。
不过她二人整理行李包袱的时间,他们便端出几盘菜来。
日头将将落尽,老妪摸索着欲再次燃起桥边那盏灯笼。
伊三水住了她手,“阿婆,灶里是否正烧水?”
“是哩。”
“借灶火就能吃饭,何必点灯?”他执着老妪手入灶房,也不用桌椅,蹲于墙边。
这对老夫妻家中不见有青壮年,家中物件简陋,除那鱼、那笋,余下两碗咸菜;若不待客,怕是夜里就着咸菜囫囵吞下些干粮草草了事。
林中、林外,同一副面孔,骆美宁心态大变,她难以想象喑人与瞽妇是如何凑到一块儿过日子的,便是寻常交流都难。
四人拢共三条鱼,老叟夹了条予老妪碗中,又要将剩下两条分给伊三水与骆美宁。
数日未见荤腥的骆美宁难得不馋,她胡诌:“我们吃斋呢,哪里能享受这些?”硬是将东西推给了老叟。
瞧喑人借着灶台火光为瞽妇挑开鱼刺,一顿晚饭惹得骆美宁双目鼓胀、热腾腾的。
伊三水扒完饭菜,又捡了众人碗筷去洗净。
待他回转,骆美宁已洗漱完,披散一头如瀑墨发。
小姑娘扯着他的袖摆只道为他备了水,又赞他贤淑,非要为他按摩松筋。
伊三水却紧了紧了外裳,“俗世道人往往身怀三宝:以镜识认鬼邪、以剑斩灭魍魅、以符驱散魑魉,现唯有桃木剑与朱砂符篆在手。”
骆美宁听闻伊三水忽而提起这个,喉头发紧,“什么?”
“我知你心何意...可道姑行走江湖乱世,唯惧差池,三宝不全、性命堪忧。”他一双星目熠熠,“你在此等候,我回观中将镜寻出,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