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抱月略略惊诧,丰州这地还有新鲜的桃?幸而,她对自己的认识异常清楚,不觉着申掌柜的桃子是给她的。
果不其然,嗅得鲜桃的香气,白鹤终是从流水里拔腿过来,目标明确,对着那颗桃子就是一口。
真是可怕的一生。
若是桃子也有灵智的话。
许抱月退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不愧是天马,连顾家幺儿都吃不得的桃,都觉着理所当然。
想想昨日,自己还能从天马嘴里夺葱,实在是白鹤老兄赏脸了。
白鹤左右嚼了嚼,边吃边看着一旁的人,先是河对面的人,再是手上有好东西的人,最后是拿来桃子的人。
这样有灵气的宝马,不止小鹅子眼馋,许抱月对它的欣赏更是明晃晃的。
白鹤似也知晓,嚼了好一会就来蹭。
许抱月不明所以,以为是示好。
在河对面看了好一会戏的人,终是快步跨越河流来了,伴着着一声急促的呵斥:
“白鹤!”
顾五郎身法迅疾,眨眼间便来到它身前,对着它湿漉漉的鬃毛就是一阵低训,“往日是我惯坏了你,瞧你什么事都做得出?”
何事呢?
白鹤转头,顺嘴把桃核吐到了顾五郎的帕子上。
上头还带着马儿的口涎,在日头底下闪着亮光。
“下回直接吐草地上行吗?”顾五郎的眉结皱得紧紧的,不掩嫌弃之色。
许抱月见了忍俊不禁,合着这匹天马,还挺讲文明的嘛。
申掌柜也同小主子解释着,“这桃,是刚刚送的,今年的路被雨水冲垮了,路上磕碰坏了不少。”
顾五郎微微颔首,倒是没说什么,只朝许抱月道:“望津就不扰娘子去寻你家小郎了。”
许抱月识趣告辞,却被白鹤咬住了衣袖。
“昂?”
——天马,你要作甚?
进退两难之时,顾五郎又拍了它的马面,只换来了几声嘶鸣。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皱着眉头,亲自去河边,将桃核洗了个干净,回去递给许抱月,甚是愧疚说道:“我这马,倔得很,娘子且收着,回头丢犄角旮旯就是了。”
古代最忌私相授受,但——一只白腿马硬要送的桃核,应该不至于这样严苛罢。猫猫捕猎,吃完也不忘给铲屎官留下奖赏,譬如什么鸭脖、辣条。
来自天马的赏赐,本女配觉着很荣幸。
许抱月便也双手接过,含笑道谢:“既是白鹤盛情所赠,小女不敢辞。”
她摆弄着桃核走远了,申掌柜的眼还是眯的。
顾五郎牵了白鹤回了河边洗澡,边走边数落道:“你倒是厚颜,一颗桃核也敢送?”
这话也不知说的白鹤,还是申掌柜。他是晓得白鹤习性的。
后者又哈着腰,跟过去,四下打量后,回禀道:“衙门里的人也过来了,是李思,褚大人说五郎若是需要人手,衙门可以贴出告示,让有空闲的百姓都过来搭把手。”
顾五郎懒懒打着哈欠,随口道:“开荒种田,本就是他任上该做的事,自然是要的。往后,诸事,且由得他们做去。”
“是。”
申掌柜告辞前,又低声道,“送桃的人说,路上遇着了一批人往宁川去,赶着好几匹良驹。”
流水淙淙,白鹤踢踏飞溅的水花,白花花的,像雪山滚落下来的雪堆。
顾五郎又盘着腿坐在石头上,托腮戏谑道:“我养了只鹤死了,你贪嘴,跟着我,便是那只鹤。我可再懒得养什么来替你了。”
也不是什么吉利的话,白鹤似乎也听懂,马尾甩了水花,以示抗议。
*
荒地边,众人挥锄干的是热火朝天。
许抱月领走眼巴巴的许平安,打趣道:“若你再年长几岁,便是想躲懒,也会赶你去挣钱养家的。且让二姐养你几年,如何?”
虽也就三四日的功夫,可二姐性子亲善活泛,可真教人欣喜。
许平安便也接受了亲人的好意。家里头的境况,实在是轮不到他来挑挑拣拣。“二姐,你若是要行商,我便来帮你,不管是跑堂还是记账,我都可以学的。”
瞧瞧,这便是讨喜的小鹅子了。
昨晚还一副委屈巴巴,想劝她放弃的模样。
“自然是要你帮衬的。我做菜,你跑堂,若是生意好起来,我们再雇几个人。”
“嗯嗯……”
姐弟二人说着话,往城里头走,偶有来往的马车路过,他们也不气馁。
要行商,也为时尚早,她需得将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
今日的头一站,还是市集。
可惜,今天没昨日的好运,找不着卖肉的摊子。
倒是意外碰到了一个卖小鸡崽的。
看着那毛茸茸的一团,许抱月眼直发亮,径直上前去询价。
摊子的主人个子瘦小,又用灰扑扑的布巾将自己裹得严实,看起来有些怪异。
如果不是只有他这一家,许抱月也不想过来。
那人也怪,不热情,听到字正腔圆的官话,又低下头,伸手比了个数,“一只,十文。”
许抱月扭头望望小鹅子,他也一脸迷茫:这价格公道吗?
“你这人,喊的价不老实。”
一个雄浑的声音破空而来,随之还有浓重的血腥气。
“一只老母鸡,才卖二十文。”
来者,正是昨日胡子拉碴的屠户,他今日不卖肉,骑着一匹黑马,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