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和千里马一左一右跟在身侧,云杉葱郁,高耸入云,风景如画,教心中泛起了一股奇怪的贪恋。
顾五郎禁不住淡笑,眉眼都舒展了许多,因而也并未解释清楚,步伐轻快回去等汤吃。
许抱月会错意,也老老实实跟着回了火堆旁,将那团沙葱放好,满心纠结。
两手都沾着湿泥,若是用水囊的水来洗,那势必要弄脏了;可若不洗,让这位大少爷自个儿加调料?
“郎……”
话未出口,他已拔去水囊的塞子,端坐在木墩上,静静等着。
白鹤还以为是给它吃水,低头凑近了,教他一掌推开了,重复了数次。
许抱月便是在白鹤那接连不断的响鼻里洗的手,边洗还边乐:瞧这老兄,可算是生动形象表演了什么叫“嗤之以鼻”。
于礼,顾五郎也不该直视她的手。
可若不看,岂不是倒歪了?
这样想着,他便瞧见了许家小娘子同样挽高一截的袖口,唇角弯起。
和他一样,手腕与手背是两个颜色。方才,倒是还好意思笑他?
小插曲便这样揭过了。
末了,顾五郎甚是好心摸出张帕子给她擦去水渍。
许抱月也没客气,匆匆擦干后又问道:“郎君吃沙葱吗?”
她不扭捏,顾五郎也顺手接回帕子,微微耸肩,“吃的罢。”
许抱月又是气息一窒。合着这位大少爷,真是有一点点挑剔?
在山上,蘑菇也没有油来煎一煎,是直接下到水里煮的,只用盐来调味,闻着散发的热气,似乎也足够鲜美。
许平安捡了柴回来,也乖乖坐在一旁等着,不禁吞了吞口水。在流放路上,能吃热食的机会不多。
许抱月看着这样一大一小,并一匹高头大马,心中很有成就感。
这时候,第二个问题来了。
顾五郎各色东西准备得齐全,可只带一个陶碗。他就一人,带一个碗也是合理的。
问题是现在是有三个人。
许抱月只能舀了汤,再次请示这位大少爷,“五郎尝尝咸淡。”
大少爷还没动,他的马倒是鬼灵精,哒哒原地踏步,伸头就要来试。
顾五郎挥挥手,直指许平安,“你试试吧。”
“啊?”许平安有些没反应过来,正要伸手,教许抱月制止了。
她很有耐心解释道:“郎君尝着要是合适,我们也要下山回去了,长姐还在家等着。”
如此,许平安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解释道:“就像五郎送那锅羊肉一样,我们也没理由害你。”
闻言,顾望津便接过碗,里头飘着的白菇跟着晃了晃。他吹了吹热气,尝了一小口,简单的咸口,寻常的蘑菇汤,却意外合口。
经过了昨天那锅血雨腥风的羊肉,只怕是水煮沙土,他都觉着是美味。
壮士的眉结拧了,又散了。
想来是合适的。
许抱月便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尚且要回头叮嘱他:“我看炭火还有,若是吃着过于清淡,也可再加些沙葱进去,洗干净、掐碎、丢进去就行。”
像操心的老师在考前画重点一样:首先,得洗干净;其次是掐碎,有手就行;最后,丢进去,也是有手就行。
大少爷,他能行吧?
“我留一把,放这儿?”她又问道。
少爷的马会自己找草吃,少爷他本人是不会的。
顾五郎也没拒绝,许抱月便留了一小把,剩下的都装竹篮里,挎上篮子,再去抱了一捆干柴,安慰和她一样空着肚子的许平安:
“等回了家,我们也煮一锅,一人先舀一碗清淡的,趁着火还在,再加些麻麻菜和沙葱。你和长姐在京里吃得了韭菜吗?沙葱长得像葱,实际味道比韭菜淡一些。”
“吃的吃的,韭菜味儿大,但很美味,吃完漱口不出门交游便是。”许平安也跟着抱起了一捆干柴,还要笑眯眯补上,“二姐做什么,我都吃的。”
看看,多么好养活的小鹅子。
“那等回去,我再想想法子,能不能烤几个蘑菇来吃,上头放些蒜泥,掺些辣椒酱,可好吃了。”
“想来定是好吃的,长姐也会喜欢的。”
看看,情商还特别的高。
许抱月领着他走远了,边走边说些家常美食,说着说着会笑出声来。
论如何培养小鹅子做家务的积极性:吊着一根胡萝卜,吸引着驴子前进。
许平安不知二姐笑什么,但也喜爱这样轻松自在的氛围,跟着笑了笑。
姐弟二人欢快的笑声飘荡在山谷里,传回吃汤的人耳中。顾五郎莫名也是一笑,自顾自和白鹤说着话:“你说,日后顾家被定罪流放,我们是否也能如他们一样笑出来?”
白鹤莫名其妙瞪着他,一味盯着放在一旁的沙葱。
顾五郎喝了汤,又摇头笑骂一声:“险些忘了,未曾听过马儿也有罪的,你不会被流放的,也只有我罢了。”
小灶的火暗了,陶罐里的汤也没再沸腾起来。
……
他将流放的事说的轻飘飘,殊不知顾家却是火急火燎的。
金嬷嬷已经来回跑了几趟,追问底下的人:“五郎回了吗?”
仆役也是急得很,摇摇头,又伶俐跑开了:“奴才再去外头找找。”
金嬷嬷望着暗沉沉的天,回身就瞧见了老夫人也扶着门框翘首以待。
“郎君才回来,想来是铺子里有要紧事,需得他处理,奴婢已吩咐人去找了。”
老夫人也急,可不好表露出来,故作镇定答:“不过是看这天好像变了,或是要下雨了,不要淋了雨才好。这丰州也不常下雨,今年也不知怎么了,这都第几场了……”
金嬷嬷扶着她入内,也跟着道:“说的也是呢,多下点也好,地里的麦子长得旺,百姓们日子好过,将军和郎君们也清闲些,好回来孝敬您。”
……
这场雨,终是在主仆二人的念叨下落了。山顶已被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