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自言资质平庸,靠着勤学苦读才勉强入了殿试。那年,有一位学子因对答如流,点为榜眼,更教他自惭形秽。”
“那可真是巧了。”
狄夫人也问道,“不知令祖名讳,想来我也有印象的。”
“顾荣昌。”
“顾荣昌?”
“是,圣祖闻祖父之名,赞其有繁荣昌盛之意,点为状元。”
“竟、竟是顾御史家?”
狄夫人结巴着道出,又看着许蘅若,解释道:“你年纪小,恐怕没听过,不过当年顾御史清名在外,盛极一时。”
到底也是被流放的,狄夫人没再多说顾家的事,转而问道:“可是前些年就平反了,娘子怎么还在此处?”
此问,是关切的。不只为巧娘,也担忧她的来路。
若是沉冤昭雪后,还不能返回故里,那还有什么生趣?
巧娘又虚弱笑一声,哀情难掩。
“祖父已不在,回去也不过是触景伤情,祖母与母亲便没走。”
“唉……”
众人齐齐一叹,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喟叹。
因着这一遭,巧娘是被客客气气送走的。完了,狄夫人还回来,拉着许蘅若道:“想来是我们多心了,一样的境遇,她善心,想拉一拉我们罢了?”
那把椅子的余温尚在。
许蘅若慢慢理着丝线,只问一句:“伯母可接了她的绣活?”
“嗐,我的手艺,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未出阁时,我自诩要和祖父一样,为天下百姓发声,女工这些,是没用心学的,勉强补个窟窿倒也罢了。若是花了钱的,回头客人只怕得打上门来。”
许蘅若听后,只是温温柔柔笑着,“如今在孝期,实在不好为人做嫁衣。若只是缝缝补补的事,伯母以后找我便是。”
守孝,不便为人缝制绣样。
这是任谁也挑不出毛病的托辞。
待众人走了,许抱月才端了碗水过来,“长姐。”
“嗯。”许衡若头也不抬,轻轻应道。
“我来看看——我的小土瓶。”
许抱月另一手里握着的,可不就是那个小土瓶么?
她放下水碗,再仔仔细细看着它,喟叹道:“长姐,你喜欢梅花?”
“尚可。”
许蘅若没辜负她的示好,这会儿停下歇息,也浅浅抿了一口水。
“瞧瞧,你的福气可真好,原是挂在墙上吃灰的,现如今有了主子。不过可惜了,你的主人不会吟诗作对,但也不至于对牛弹琴,等山坡的花开了,我也去折一枝回来,叫你土瓶变花瓶。”
自说自话,话音轻快,足以教人眉结舒解。
许蘅若难得起了逗她的心思,淡淡扫了她一眼,“妹妹既无事,再倒一杯水来罢,方才多说了话,口干得很。”
——大姐你有说话吗?全程不超三句话。若不是狄夫人真情流露,跟着掩帕拭泪,巧娘都不知道怎么接茬?
许抱月趴着不动,只歪头看着她:面如满月的美人,你叫我倒水,我就去倒水,我是你妹妹,又不是家里的仆役。
心里调笑着,她面上也笑着,“长姐只管喝,要多少我都给你倒去。”
她偷看完美人,再去挖掘这小土瓶的美。几瓣红梅,衬得灰扑扑的土瓶都有了生机。
*
再次出门,天空湛蓝,风儿轻拂。再看路标胡杨树,许抱月轻笑出声:呦,女主就是像它,是个千年大木头。不过,却也是最适合在这土地生长的人。
笑嘻嘻“伺候”女主喝了两碗水,她和平安又出了家门,该好好去市集考察一番,顺便买点肉回来。
虽然今日又是出门晚了,市集里难得有人卖羊肉。
角落里的小摊子上,那汉子的肤色,是丰州标志性的黑红,本是弯着腰开始收摊,听到一个小娘子脆生脆生地问:
“这骨头,几文钱?”
站他面前的,是个麻衣小娘子。索尔粗着嗓子,挥退他们,说道:“不卖。”
或许是看那人过于失望,五大三粗的汉子难得贴心,补充道:“回去给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