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重复,一字一句:“文肆,这不是枷锁。”
听罢,他唇角微弯,低头凑到她耳边,“可相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说过一次你想听的那句话,而今……我该说一次了。”
红枝指尖蜷缩,眼中泪珠滑落,她听见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爱你。”
鬼并不需要呼吸,可她还是听到了他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文肆指尖收紧,用力握着她的肩膀,嗓音颤抖,“所以……不要为我而死。”
在红枝睡着的时间里,他坐在院中想了很久,到底还是后悔了,要她陪他奔赴死局,他做不到,这也不该是她的结局。
文肆抬起头,任由泪水滑落,脸颊轻轻蹭着红枝的头发。
一字一句,出口艰难又决绝。
“我偷偷守护你八百多年,作为回报,我要你留在人间陪我八日,至于昨天那半日,就当抵了那几十年的零头。”
“文肆……”
她轻声叫他的名字,想说话,却被他打断。
“神仙不一定非要无情无欲。”文肆透过镜子去看她的眼睛,“神要大爱于世,爱一人,爱苍生。”
他抬手抚上她的心口,用责任逼迫她答应,“红枝,你受万灵跪拜,当护万家灯火。”
红枝紧紧咬着唇,沉默良久,妥协道:“好。”
见她答应,文肆松了口气,将她身体转过来,倾身抱在怀里,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的安抚。
“乖鱼儿,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你要有未来,你要向前走,不要再回头。”
红枝埋首在他怀里,低低呜咽出声。
她不意外他会反悔,她心知昨日那一通闹腾,真正软化他的不过是那几滴眼泪。
待他理智回笼,他还是会赶她走。
她更清楚,他如今一次次的妥协退让,不过是成全她,也是成全他自己。
如若身份调换,她大抵也会做出跟文肆相同的抉择。
在心爱之人拥有大好未来的前提下,怎舍得让对方死于儿女情长,自毁前程?
不可能的。
他们都不会同意对方为了自己而殉情。
可偏偏是因为知晓,因为明白,所以无法拒绝。
这就是最令人难过的地方。
文肆一直抱着红枝,来来回回重复那几句话,低声安抚她,待她情绪平息一些,又故意开玩笑分散她的注意力。
“好了,不哭了。一会儿眼睛肿了可就不好看了,今天是新娘子,开心一点。”
红枝抬起头,语气委屈又霸道:“你不许嫌弃我!”
“哪舍得啊。”他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痕,“我的枝枝,不哭了。看到我就哭,我是让你多难受啊?嗯?”
“不是的,不哭了。”红枝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你说得对,我们就要成亲了,应该开心些。”
她强忍着哭腔,弯唇看他,“文肆,我们要笑。”
文肆眨眨眼,轻声说:“给你个东西。”
“嗯?”红枝故作好奇,低头去扒拉他的衣袖,“你藏了什么?”
文肆摊开右手掌心,黑雾弥漫萦绕,又在须臾间消散,一根赤红色发簪静静躺在他的手中。
红枝仔细瞧着那根簪子,簪杆纤长,刻有鸟羽,簪头雕着一只鸟头,通体赤红如朱砂,精致漂亮。
她认得,这是人间名玉——和阗玉。
俗谚云:“玉石挂红,价值连城。”
和阗玉之中,赤红色通常流传于宫廷王室。
红枝有些怔愣,却并非因为玉石的名贵,而是这根簪子的样式。
她有些不敢确定,迟疑道:“这是……凤头簪?”
鬼界有习俗,若是一只鬼有了心仪之人,则要亲手取一块玉石雕刻出一根凤头簪,送予对方,此表爱意,亦作求亲。
“嗯。”文肆轻轻点头应下,“那天错过之后,藏了好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可以送给你。”
红枝指尖抚摸上他手中的凤头簪,触感温润,她说不清心中是难过更多还是开心更多,最终也只道:“这簪子做工精细,凤羽栩栩如生,你刻了多久?”
文肆想了想,迟疑道:“大概……两个多月吧?应该是,记不清了。”
他轻笑一声,眉眼里也藏了笑意,同红枝告状:“我还特意找了个师傅学艺,浪费了不少玉石,他说我败家。”
红枝也弯了弯唇,强忍着眼泪,“我又不会嫌弃你。”
“可我一辈子这么长,凤头簪一生也就送这一次,哪能糊弄了事?”
他说完,抬手将凤头簪插进她的发髻里,替她理好刚才趴在他怀里哭泣时弄乱的碎发,然后将她的身体转向镜子。
“而且……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件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