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到了傍晚时分,浞音才渐渐苏醒过来。
她坐起身,恍惚间分不清此刻是早晨还是傍晚,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胃里都饿得有些反酸。
她转了转头,环顾了下四周。
看布局,感觉应该是客栈。
她闭眼缓了下神情,待思绪渐渐清明起来,她回想起之前自己似乎被一个女子撞了,然后被拉回了客栈,当时她好像还见到了个熟面孔。
应该是错觉吧。
她有些虚力地掀开被子穿鞋下床,看到床旁恰好叠放着自己的风袍,她伸手取过,走到门边。
开门。
“咦,姑娘你醒了?”门外刚好有名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正端着什么东西要进房来,便和她打了个迎面。
浞音看着眼前的熟面孔,刚想叫出对方名字,又下意识闭了口,最后对她点点头道:“谢姑娘的照顾。”
银浅道:“你这会儿刚醒,我们少主有嘱咐说你醒来应该会饿,让你先吃点清淡的养胃粥,随后再把药喝了。”
喝粥养胃……
这话似乎有些熟悉。
她闭眼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然后对着银浅客气道:“谢谢,但我还有事,要先行离开了。”
银浅急忙道:“哎,不行,我家少主跟着照顾了你一整夜,你得报答我们少主的恩情,没少主的允许,你不能就这般离开了。”少主还没醒,希望这样能先留她一会儿,待少主醒了知悉后是去是留就不关她的事了。
浞音皱眉。
银浅说的少主是谁,不用猜她也知道了,所以之前恍惚见到的熟人并不是错觉。
竟然叫她在先前那般情形下再次见到了恭未宇他们……
不过如今自己换了面貌,他们应该是不知晓她身份的吧?那么在没和恭未宇直面之前该溜就早点溜,不论是从月阳宫还是私人角度,她都觉得不易和他们有过多交集。
思及此,浞音道:“我叫莲藤纪,谢过你们先前对我的救治和照顾,但我真的还有事在身,须尽快离开,事后我会让人送上感谢心意。”
银浅拦住她,道:“不行不行,我们少主不缺心意,不需要再派人那么麻烦,你就当面感谢下我们少主即可。”
浞音顿感头疼,但转念一想,自己就这么一走了之好像确实不厚道,反正如今的面容他们也不认识,留下道声谢避免日后麻烦。
见她没有再走的打算,银浅立即展颜道:“姑娘,你喝粥吧,然后再把这药也喝了,大夫说了,你这高烧虽是退了,但先前乱吃伤了脾胃,得好好将养。”
浞音被银浅拉到桌边坐下,看着放在她面前的粥和药汤,心想这医药费啥的理应还的,又回想起身上貌似没银两了。浞音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随即心道:反正这人情已经欠下了,也不再差这一个,之后找机会还上便是。
然后,便在银浅的催促下喝了粥。紧接着又见银浅把几张药方给她,对她道:“这是大夫给你开的几贴药方,你按要求服用调理身体,女孩子要照顾好自己。”
浞音看了银浅一眼,突然回想起当初在岭南第一次与他们的见面情形。没想到褪去敌对身份,这女孩多少挺让人温暖的。
“有些话能伤人于无形,有些话却又在无形中治愈人。”浞音呢喃道,自嘲地牵了牵唇。
银浅没听清,随口问道:“你说什么?”
浞音摇了摇头,接过药方,对她轻言道了一句,“谢谢。”
银浅很少有人对她说谢谢,闻言,略有些羞涩道:“其实也是我不对在先,照顾下你也是应该的。”
浞音看着,突然发现银浅有些小表情有点神似她记忆中的矜蝶姐姐,南玥山庄大火那一年,矜蝶姐姐也才如她们现在这般年纪……
曾有那么瞬间她突然有冒出过一个念头,如若她不是月阳宫的杀手,她也许会想和对方成为好友。
人与人之间有些缘分真的很难说清,以为只是一面之缘的人却被命运安排上纠缠和交集,以为能携手一生的人却在转瞬就似乎背道而驰了。
她敛了神色,端起面前的药碗一饮而尽,有些苦,她眉头微皱了皱。其实记忆中小时候她是很讨厌喝药的,也许正因如此,她体质向来很好,基本未犯过许多小孩易犯的病,偶尔一两次严重患病时,义母都是磨光了性子才能劝她喝下一两口。所以,那时她喝过的药少之又少,但是在南玥山庄大火那日后,她身上的伤数不胜数,药似乎都成了家常便饭,没有最难吃,只有更难吃。
如今没有讨厌不讨厌了,只剩该与不该。
待她放下药碗时,恭未宇恰好在这时一身清然的月白色衣衫出现在房门处。
银浅以为浞音不知晓恭未宇,便先一步对着她介绍道:“这就是我家少主——恭未宇。”
浞音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双手抱着药碗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
恭未宇见浞音这样,莫名笑了笑,带着些戏谑的口吻对她唤道:“阿音。”
浞音一怔,抬眸看向他,又一时不知对方何意,便选择继续保持缄默。
恭未宇走进来,揶揄道:“阿音姑娘是不是忘了,去年太师府怀樾生辰之日,姑娘可是以在下贴身婢女身份入的太师府,为此,在下还被太师抓到府上问责。你说,是不是很巧?”
浞音有片刻茫然,然后努力回想了下,这才想起去年为了进入太师府,她好像确实干过这事。
可是她记得那日她并未在太师府遇到过恭未宇,他怎知她面容?
恭未宇似乎猜到了她的疑虑,在桌边坐下来,微笑着提醒道:“太师那日给我看了据说是刺客的画像,而不巧的是,画像之人就是姑娘你。”
浞音当即无言以对。
那日她为了更顺利进入太师府,特意遮掩自己月阳宫浞音的身份,她便将脸上的面具揭去以真容示人,那时的她只以为当初的那张脸皮她会伴随浞音的身份戴一辈子,却不曾想,现如今那张脸已经随着浞音那个身份掩埋在了圣宫刺杀那日。
她垂眸,对恭未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