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百思不得其解。
可转念一想,端王殿下身边尽是欺上昧下,阿谀奉承之人,岂不就是深处困境的睁眼瞎么。
舅舅耳提面命,想必是希望她在端王面前,当个敢说实话勇于劝谏的纯臣。
颜臻连连点头附和,用心记下舅舅说的每一个字。
“好孩子,你定要赴汤蹈火,替舅舅好好侍奉殿下!”
不待她继续追问,舅舅竟匿迹于暗道中。
此时幽暗阴冷的密道内,只剩她孑然一人。
细想舅舅今日所言,定是几日前与阿兄早有接触。
她谨记阿娘叮嘱,不敢对舅舅言明自己不是阿兄。
思绪纷乱如麻,她只能等阿兄苏醒后,再问明真相。
少顷,宫中打更太监已敲响更鼓,已然到五更天。
再过半个时辰,就需动身去伺候端王殿下。
颜臻压下满腹疑团,顺着来时之路,回到偏殿居所。
那紧握在掌心的扳指,膈的肌肤发烫。
连带她的指尖,都抑制不住轻颤。
心事重重独坐在铜镜前,她将扳指捧在手心间,仔细端详。
但见扳指通体黝黑,于灯光照耀下,却呈现饱满圆润的墨绿,原是罕见的墨翠。
但待看清楚扳指上纂刻的图案之后,颜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为何这扳指的图案,竟会是金乌旋日?
四海列国谁人不知,金乌旋日乃大庸皇旗,象征大庸皇朝国祚方熙,盛世无疆。
大庸满朝文武百官,若说谁府邸没几面皇旗粉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忠君爱国。
这金乌旋日图案,更是吉祥富贵的象征。
上至绣闼雕甍的富贵人家,下至陋室寒舍的市井草民,家中的金乌旋日图案比比皆是,比门神年画更广为流传。
如此烂俗的扳指,竟是重要的信物,颜臻惊骇之余,又仔细观察一番,这才发现其中奥义。
原来这扳指上的金乌旋日图案,是反旋,且个中细节更是精密。
扳指边缘更有细齿蜿蜒起伏,随旋转幅度而高低错落,瞬息万变,精巧机簧也不过如此。
且琉璃美玉易碎,无法拆解查看个中原委,一旦损毁则无法复刻。
颜臻表情凝重,把这枚看似烂大街的扳指,郑重其事的挂在脖颈间。
简单梳洗之后,她来到偏殿小厨房里用早膳。
才将将端起一碗鱼片粥嘬两口。
就瞧见有小太监神色慌张跨进殿内,径直朝着正在用早膳的柴玉面前。
“大事不妙,陛下方才…方才下旨撤了皇贵妃娘娘的金册金印,并晓喻六宫,废..废妃谢氏幽禁于长春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小太监抖如筛糠,上气不接下气,犹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地说着。
场间众人纷纷侧目,颜臻手里的鱼片粥险些没端稳。
皇贵妃圣眷正浓,宠冠后宫,没成想,她身怀龙裔胎像不稳之时,竟被陛下狠心废黜。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真真是天家无情,这后宫并非情场,原也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
“慌什么!”
柴玉抬手就给那毛毛躁躁的小太监一顿爆栗。
领着那小太监往内殿走,想来是要将这一消息告知端王。
少顷,就见柴玉领着四名端着松鳞青色托盘的小太监,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施施然回到偏殿。
“诸位公子,今儿个上元佳节,陛下今夜将在建章宫内举行金瓯宴,大宴九卿六部,殿下有令,诸位公子可归家团聚,明日务必于日暮之前回宫。”
“这是殿下赐给诸位公子的佳节礼。”
柴玉将托盘里四件一般无二的凝夜紫色缎绣氅衣,一一赠予四位伴读。
心中却连连感叹,也不知明日又有几人能回。
其余三名伴读眸色复杂,拿着赏赐,即刻结伴离去,只余颜臻抱着华贵氅衣愣在原地。
“柴公公,在下昨日方入宫,就不来回奔波了。”
颜臻心急如焚,皇贵妃被幽禁在长春宫内,舅舅身染沉疴,身边又没个伺候汤药之人,恐有性命之忧。
她需想办法,入得长春宫内探望舅舅。
“唔,颜公子若想留也可。”
此刻柴玉满眼感激看着颜公子,还是这位明白人情世故。
颜臻心事重重与柴玉寒暄几句,又以头疼为借口回到居所。
头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踏入密道,密道阡陌纵横,寻寻觅觅许久不得。
直到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遒劲有力的皮鞭声。
抬眸顺着孔隙,就窥见长春宫庭院内毫无生机可言的木槿花。
“说不说!”
颜臻愕然,长春宫内竟有诸多金吾卫,正对伺候皇贵妃的太监和宫女们施以极刑。
忽觉有温热的水渍落在脸颊,她下意识伸手拂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侵入鼻息。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是人血!
但见头顶侧方不远处,一刽子手正狞笑着用手里的铁刷子,在一浑身血肉模糊的人身上来回抓梳,他动作行云流水,就像给懒起弄妆迟的美人儿,打理青丝般,一下一下,把那人身上的皮肉刷尽,渐渐露出森森白骨。
这竟是与凌迟处死齐名的梳洗之刑。
“奴才不知,咳...”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嘴里传出。
是舅舅!颜臻险些惊呼出声,目露沉痛盯着舅舅。
“那就别怪我下手重,陛下已有旨意,尔等若不招供,就往死里逼供!”
颜臻满眼惊恐,看见那虬髯横肉的刽子手,竟拿来一壶沸腾的开水,径直倒在舅舅身上。
紧接着,开始一下下的梳去舅舅身上的血肉。
她心如刀绞,恨不得替舅舅承受一切,除却阿娘,舅舅是最疼她的长辈。
她幼年之时,舅舅自己也过得不尽人意,仍是三五不时接济阿娘。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