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为给体弱多病的她和兄长换药钱,舅舅也不会入宫为太监。
她恨不得立即破开头顶上的禁锢,救出舅舅。
她眼角含泪,头顶上方的石板仿佛有千斤重,她使出内力咬牙推搡,依旧纹丝不动。
兀地,她的眼神与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舅舅对视。
舅舅的眼角竟带着笑意,张开唇瓣无声的张合,说的竟然是快走。
“舅舅!”颜臻一遍遍无声呐喊着,眼睁睁看着舅舅眸光渐渐涣散。
“放肆!本宫还没死呢,尔等竟敢在本宫面前造次!”
内殿大门被人从里劈开,但见一凤眼含英,清丽绝俗的女子,身着一袭素锦对襟振袖高腰罗裙,流云髻上斜斜簪一支缃色木槿玉簪,提剑从内殿款款而来。
此时她满脸怒容,腹部隆起,面色苍白如纸。
是镇国皇贵妃谢氏。
“陛下,臣妾竟不知您如此荒谬!”谢嫦缨对着东配殿那扇紧闭的朱门凝眉怒斥道。
此时此刻,她的长春宫,已然沦为臭名昭著的诏狱,她虽故作镇定,但后背的华裳,已然被冷汗浸透。
因她问心有愧,心中的确有鬼。
“陛下,奴婢...奴婢愿招,皇后,皇后她,啊!”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芷芙满身伤痕,她实在扛不住酷刑,哭丧着脸嚎啕道,可她话音还未落,脖颈就被一柄剑光削断。
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双目仍死不瞑目的滚动着。
混乱之际,颜臻看见皇贵妃以雷霆万钧之势,夺过身旁一金吾卫腰间长刀,真真是将门虎女,攻势凌厉招招致命,登时几名宫女和太监俱是身首异处。
皇贵妃一手执长刀,气喘吁吁半跪于地。身后素锦宫装赫然拖出一道蜿蜒血色。
那血,显然不属于丧命的宫女和太监,只因那血还在流淌,渐渐将她素色裙摆,染成一片凄凄然祭红。
“陛下,谢氏见红,恐有血崩之兆!”
候在一旁的几名医女提着药箱,站在六角亭内岿然不动,目光看向东配殿那扇朱门。此时半跪于地的皇贵妃,身躯已然摇摇欲坠。
“保大!需她能开口言语即可!”凉薄而轻飘飘的御令,从朱门紧闭的东配殿内传出。
当啷一声清脆声响,皇贵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染血长刀,楔入石板缝隙中。倔强地不让自己匍匐在血泊中。
她这半生错付,换来的仅是能开口言语即可,世相迷离,她心甘情愿沉溺于情爱死局,输的万劫不复。
“哈哈哈...即可...”此刻开始,她已然不是镇国皇贵妃谢氏,而是宁安侯府的谢七娘。
“滚开,别碰我!”她语气决绝,已不屑再用本宫二字。
“秦荀,皇后在十八层地狱等你,你已罪在千秋,若想见她,自去自戕,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放眼后宫,谁又与你两心同!”皇贵妃朝着那依旧紧闭的朱门,声嘶力竭,绝望怒喝。
又是皇后?颜臻疑惑不已。
舅舅和皇贵妃都提及皇后,从皇贵妃言语间,颜臻已然确定,他们口中的皇后,就是太子生母,温懿皇后娄氏。
许是怒火攻心,情绪起伏过甚,皇贵妃哭嚎几声之后,转瞬陷入昏厥,她终是身不由己,一头栽进这肮脏的浊世血污中。
医女们有条不紊,将昏迷不醒的皇贵妃抬入殿内。
颜臻屏住呼吸,听着内殿的动静,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日正之时,就在她准备离开之际,忽而内殿朱门打开一道窄缝,一名医女从门后徐徐走出。
“陛下,奴婢有罪,谢氏胎位不正,且不配合服药,方才血崩惨死,她诞下一位小公主,只可惜公主殿下胎里不足,已然..已然薨逝。”
几缕长风拂过东配殿,世间长风皆有信,唯此间最是薄凉寡恩。
不待须臾,那道仿佛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打开的朱门,终于打开半扇,从里头走出一青袍圆脸太监。
“传陛下御令,将小公主葬入皇陵。”
“将谢氏尸首悬于午门,并昭告天下,谢氏狂悖善妒,大逆不道谋害皇嗣,十日后枭首示众!届时焚其残躯,将骨灰倾撒于东西南北四大城门口,任万人践踏!”
十日...十日后,恐怕尸首都已面目全非,陛下凉薄至此,竟不给皇贵妃留一具全尸。
颜臻胆战心惊,不舍地凝几眼舅舅的尸首,这才匆匆逃离密道。
回屋没多久,她竟听见柴玉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开门就见柴玉正抱着端王殿下的腿,苦苦哀求:“殿下,您不能去啊,陛下正恼着娘娘,若您此时去求陛下给娘娘入殓安葬,定会被责难,殿下,奴才求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