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码头,纵是两人分头去查,也须得不少工夫,孟俞要去的那处码头正好路近府衙,便道是再请一人同查,林禾景觉得如此更好,便又以红泥抹了一张纸交于孟俞,又抬头行一礼:“劳烦师兄了。”
二人自文墨铺分头,林禾景向西去,孟俞向东北,顺路到了府衙唤了捕快孙丙。
余下两个码头一东一南,正好顺路一段,两人自也是结伴而行。
孙丙常寻街,对江州大小街道极熟,拉着孟俞抄小道:“听你孙大哥的,这处小道虽乱,可胜在快,运道好还能看些好戏。”
孟俞怀疑:“好戏?”
孙丙笑而不答,只教他等着。
转了两条小巷后,孟俞终知孙丙说的好戏是什么了——赌坊门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赌徒。
小巷藏的深,但来往人倒不少,多是仰仗着那门庭极高的善乐堂——赌坊。
孟俞欲上前拦,但却被孙丙拉住:“行了,那群人手下有数的,还指望着人还钱呢。”
果然如他所说,赌徒们被打得头破血流之后,打手们便齐齐停了手,为首一脸凶相的人开口作总结陈词:“三日之内还不上钱,便不会这样轻容易饶过你了。”
孙丙道:“真想闹出事的,不会选在此处,他们在门口打人只是为了震慑其他赌徒而已。”
孟俞叹了口气:“一旦染上赌瘾,便多是家破人亡,可纵使如此,来赌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孙丙常见此景:“多是做着一夜暴富的梦罢了,却不见家中老母无米下锅,妻离子散,反觉得是他们耽误了他的‘前程’。”
两人欲向前,孟俞无意的一瞥,脚步忽然停住了,目光的尽头,是一个手拿折扇、长相雅俊的男子,男子有一人拉着,身后另有两人相随,几人推推攘攘便进了善乐堂。
他的眼神一下冰冷起来。
孙丙余光瞥见孟俞未动身,忙招呼着:“走啊,干嘛呢!”
只见孟俞猛吸一口气:“孙哥,我记得你抚府有个亲戚,你帮我打听一人吗?”
“打听谁?”
“周棠错。”
“周棠错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唉,那不是阿禾的……”
孟俞转向他,面上表情很是凝重:“所以此事不要告诉阿禾。”
他低头向前走,孙丙反应过来,急急追上去。
林禾景到了西码头,问了昨日有哪几家商行曾在码头卸过货,又依着码头所指,探访了各家商行,终于在其中一家,看到了能对上断口的另半张写着“拾”的纸条。
商行的管事很是紧张:“林捕快,我们雇人挑货,从不曾拖欠工钱,都是次日一早便结清了,但难免有人会弄丢一两张纸,自己个都记不清,这些我们也没法再结啊,你说给谁不给谁,只能等最后交到挑夫行,由他们做主,却从来没有没昧下工钱过。”
林禾景也不解释,只是问了昨日是哪家挑夫行搬的货。
“王记,我们家卸货一向只找他们家。”
林禾景谢过,转身回了府衙,叫人一同往王记去,半路上遇到孟俞和李丙,正好一处过去。
王记此时忙,挑夫们尽数出去挑货,只留了三五个管事和一个肥嘟嘟的掌柜在家。
管事们忙着对帐、接待商行,肥嘟嘟的掌柜努力睁着眼睛寻着一个闲人来帮他应付来势汹汹的捕快们,寻摸了一圈,整个家中数他最闲,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官爷,这是怎么了?”
林禾景问道:“昨夜你挑夫行的人,都在何处?”
他显然是个不知情的,手忙脚乱的找着薄子:“昨夜么、哦昨夜、稍微等一下……哦,昨夜有一艘船,急货,他们便去卸货了。”
“都去了?”
“应该是都去了吧,一般急货给的工钱高,大家都争着去。”他翻着薄子比对人名,忽而一顿,再说话便有些心虚了:“有四人没、没去。”
掌柜的说,挑工们上工前,会在薄子上留个名字,倘若主家觉得事儿办的好,偶尔会有一些打赏,便会依着人名分了打赏。
但是昨夜有四人的名字并不在上头。
“他们如今在何处?”
掌柜的眼睛一直四下转着,终于瞧到了一个闲人:“老许老许,快,看看昨夜没有挑货的,这会哪儿。”
那位叫老许的,拿了名单便出去寻人。
林禾景问道:“既然是急货,这人少了,也不问一问吗?”
“哎哟,我们王记一向只和大商行做生意,可这生意不是天天有的,这手底下的挑夫没活也得吃饭了,便也允许他们闲暇时去接一接散活,就是活干完了就拿钱的那种。”掌柜的怕她不明白,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昨儿夜里按道理是没活的,若是他们去接散活,这自然是赶不来了,况且钱多的事儿,多的是有人愿意多走两趟,缺几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林禾景想到了先前的纸条,又问道:“昨日陆家的活,他们四个人也去了吗?”
掌柜的又翻了翻薄子:“是、是、他们都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掌柜的才有胆问一问:“怎么?官爷,他们是犯事了吗?”
在场的捕快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掌柜讪讪,不再多问。
那位老许将人带了进来:“官爷,这便是昨夜几个没来的人,这个唤作吴七渠、这是卫平之,这大高个儿叫冯鱼三、还有一个是杨落安。”
“你们几人昨夜去了哪里?”
林禾景身后的捕快们皆绷直了身子,随时准备拿人。
最前头的吴七渠道:“小人在家中喝酒。”
冯鱼三也道:“我们昨天也去喝酒了,在老杨那处。”
剩下的两人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林禾景想起徐月娘说其中一人生得极高极胖,倒是与这位冯鱼三的体格相似。
看来这三人,有可能就是打结徐月娘的那三个劫匪。
“可曾到过石桥?”
几人面面相觑:“到倒是到过,还遇到个女疯子,几位官爷不会因此而来的吧。”
“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