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初求娶于你,我确是存了此等心思。”
周棠错点头承认,神情有些哀伤,叫林禾景无端想起来府衙曾收养过的一条小狗,那时将小狗抱进府衙时,它的眼睛与周棠错此时的眼睛竟有些重合起来:“欺骗于你,是我不是,禾禾你不愿继续这门婚事,也是理所当然。”
林禾景嗯了一声,正欲与他商量如何处理此事,却听得周棠错又开口:“可我当日那些话,却也非是虚言。”
周棠错抬起头,直与林禾景对视:“入府这些时日,不知禾禾可曾听过我一二过往。”
在周府时未曾听过,倒是孟俞说过几句。
林禾景未开口,周棠错已然露出个“果然如此”、“我就知道”的失落强笑:“禾禾你一心在府衙之事上,哪里还有余暇过问我的事呢。”
林禾景抿了下唇,回想自己在周府的这数月,自己确实很少问一问周棠错的过往、周棠错的性情、亦或是周棠错的喜恶。
素日与朋友相交,向来如此,不问过往、不问将来,只重眼下。
可就是周棠错这失意的一句,竟教林禾景升出些愧疚来。
是啊,她怎么就没有问一问呢。
也许周棠错如此做,当真是有苦衷呢。
周棠错道:“我年少之时就被爹送到了书院,我连为何要念书都不知晓,就被塞进了满满的书堆之中,书念不好,便被夫子责罚,有时我都在想,爹送我进书院,是不是本意不是想让我念书,而是不愿管我、不想要我,便找一地儿,将我丢在那儿,只须每年来往些信件,交些束修,便能心安理得的将我丢掉。难得回家,也会因为在书院表现不佳而受罚。后来我实在念不好书,便归了家,爹娘却又给我安排了婚事。夫子不要我了,便又替我寻了下家。”
林禾景听得心疼,目光中也不□□露出这份情绪来。
周棠错叹了口气:“我常在书院,所识、所交之人非是同窗便是夫子,皆是一心念书的纯良之辈,又怎知这世上当真有人心莫测,我实在蠢笨,别人哄我入赌坊之意都半点未曾察觉出来,只当是交了一好友,心甘情愿与他同进同出。”
“因此事,爹再不愿同我说一句话,若非一点血脉相连,怕是爹果真是不愿认我作儿子的。可那夜禾禾你来,说往后会一直陪着我。”周棠错低下头,语气颓然:“许是我命该如此,爹娘不亲、相交也存恶意,因我一念之差,如今连禾禾你也留不住了……”
再抬起头,周棠错眼眶都染了一分红了。
林禾景瞧得一怔。
平日里她似乎都未曾仔细留意过周棠错的相貌、又或是先前周棠错脸上的伤存的太久,哪怕后来他伤愈,她也不过是觉得周棠错长得好看些罢了。
可如今这一眼,才恍觉周棠错容色之绝。
哪怕先前未曾听说他那些词句,只见他如今这一面,便也不能出言再伤他微末。
林禾景心软:“不,我也不是……”
周棠错眼中盛出一份期翼,这点点眸光使林禾景头一回有被人架在火上烤的意思:“即便是和离了,我与夫君亦为好友,亦愿陪着夫君。”
周棠错眼中的期望星光一点点消融,最后灰烬熄灭,只残零星温柔:“那、便如禾禾的意思……只是可否再等些时日,你我成亲不过数月,成婚本是阴差阳错,和离若是如此匆匆,未免显得你我将婚事看作儿戏。”
不让林禾景有否认的机会,周棠错立即开口:“还是说,禾禾已有心仪之人……若是那般,我愿替禾禾前去解释,必不使那人误会于你。”
眼下之景,周棠错还多处替她考虑,林禾景感动:“那便定个期限吧,一年如何,一年之后应也无人再觉得夫君与我和离是因夫君。”
声名有误,是当日哄她应下婚事时的说辞,周棠错未想到林禾景竟还记着,他心中温意更甚,看着林禾景的目光狡黠而温柔,他道:“那便一年为期,若你我无意,便就此和离。”
林禾景自是听到那一句“若你我无意”,虽觉得有些异样,但想想又觉得好似也没有什么不对,干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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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棠错从小院出来,守在外间的陵游、广白二人忙凑上前去。
陵游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周棠错,看得周棠错直皱眉头,他才开口问道:“爷,少夫人没动手?”
周棠错腿抬起来,陵游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跑开两步,呼着知错。
广白朝院中看了一眼:“爷,少夫人愿意回府么?”
周棠错嘴角上扬:“嗯。”
广白松下一口气,陵游看着周棠错的脚放下来了,又上前,吹捧道:“还是爷厉害,少夫人回家这么些日,爷一来,她便愿意回府了……对了,少夫人为何生气?”
“她知道我娶她是为了报复她揍我了。”
“啊!那爷是怎么劝的?不会又哄了少夫人吧?”
广白想起玉湖林那个晚上,他陪着林禾景将徐月娘送到捕快面前,又回头去寻周棠错的那个晚上,在林禾景看到周棠错与陵游时,眼中乍起的犀利。
若是她已知晓周棠错当日欺哄着她应下婚事,如今想再欺哄,应无可能吧。
“嗯……她要与我和离,我答应了。”
“和离!”陵游咋呼起来:“爷,你要与少夫人和离,老爷可知晓?夫人瞧起来很喜欢少夫人,你应了此事,会不会又要跪祠堂……”
“离不成!”周棠错终于将刚才的那一脚踹实了,他站直了身,头微微昂起,看着落日方向,勾出一点自得意的笑容,声音浅浅:“她欢喜我。”
广白与陵游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三个字:爷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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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林禾景被周棠错带回了家,下马车之时,得了消息的昭然先冲上前将林禾景扶了下来,眼圈红红:“少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谁懂她呀,某一个早上还笑着答应她晚上给零嘴回来的少夫人,晚上就说不回府住了,她拿着豆豆饼,一边吃一边思念。
然而豆豆饼吃完了,少夫人还没回来。
昭然想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