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朱阳高升,炙夏将至。
夏至阳光照到的第一丛青苗已经从土地移到了陶盆中,府衙中管理水利的官员也一早便用陶罐取回了最清澈的河水,由数人护送到了。
在田地前,城中特选的的德行清正的先生正色将两物盖上红绸,交到祭祀礼队手中。
礼队将自此处始,一直到江州主河道上流,那处将设祭台,介时会由周彦念颂江州城中德高者亲写的祭词,祈求水神和谷神保佑江州城风调雨顺、百谷丰收。
林禾景今日的任务是跟着青苗和清水,等上了祭台,她便可功成身退。
礼队浩浩荡荡,最前处的是两个身材高壮、面上绘着彩纹的男子捧着陶盆和陶罐,旁处跟着几名干练的男子相护,再后头便是三十二人抬着的花台,四周绕着夏时花,有两名身着长袖薄裙的女子跳着祭神舞,女子相貌皆是一等一的好,面敷粉脂,有花钿描眉,两人青丝皆高束,一呈水波之型,另一则簪花木,象是水神与谷神座下弟子。再其后便是两纵队,各十六人,执各色乐器,奏祭曲,曲调庄严悠长。再其后是四纵队,由男女各十六人,端祭祀相应物品,女子力弱,便执轻巧之物,男子抱重物。另有数文人,于队中或颂告天地江州百姓之善、或念祭词。
队中诸人皆新衣,新妆。
队旁除了府衙派着相送的捕快,便是礼队为了旁观百姓不影响礼队前行而设的数十位护者。
自田中至祭台,行了近一个时辰,一路顺利,林禾景站在高台之下,目送将陶盆和陶罐安然放到了祭台上。
再然后便由祭司执金铃而动,依吉时上台净手上香,揭开红绸,将青苗与水奉至高位,最后由周彦唱颂祭词,百姓随颂。
等此一切行完,便有人派发糕饼,这也是江州的习俗,糕饼皆作同福。林禾景得了一块,本想如往年一样直接吃掉,可忽想了想,将糕点包好,放到到随身背着的小包中。
祭典完成,周彦与城中几位大才还要乘船到水中,送同福糕饼给水神,祈祷河道安平。
林禾景任务完成,欲折返府衙,回身时瞧见了出来瞧热闹的陵游与广白,将小包中的糕点送到他们手中:“夫君今日不曾来,劳烦你们将这个带给他吧。”
广白接下,疑惑道:“少夫人不亲自给爷吗?”
“衙门还有事,我便回去了。”
她摆了摆手,在人流之中转身离开,顺手捉了两个趁机偷盗的毛贼,拿绳子捆了,一路拉到了府衙。
才进捕快房,便觉得气氛有些凝重,环顾一周,几皆是参与调查施老三案件的捕快。
林禾景寻了一人相问:“这是怎么了,为何都在府衙之中,今日不用去施老三的住处查探吗?”
“查了这么些日子,一直无所得,阿禾,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林禾景歪着头:“嗯?怀疑什么?”
刚才说话的那个捕快回答道:“自然是怀疑施老三是否是被人谋杀的。”
一直没有线索,自然是有过怀疑的,是沈高河验了这么些日子的尸体,倘若死因有误,他应该早早便提出来了,也正是因为沈高河未有异词,她们才坚持着日复一日的查探。
另一个捕快见林禾景依旧疑惑,开口道:“李丁今日逼问他尸体之事,他含含糊糊,终于隐瞒不住了,说是可能查错了,这会儿刘爷在复验,等结果吧。”
“刘爷?”林禾景道:“刘爷回来了?”
“这不是夏至么,休息三日,刘爷提早动身回来了,昨儿个夜里刚到家呢,怕是榻还没捂热就被沈高河拉到了衙门替他擦屁股了。”
倘若真是验错了尸首,这么多人连日来的辛劳,简直就成了笑话。
林禾景知道他们心中必然是有火气的,便也没有作声,倒了碗凉茶坐到了外处的长凳上翻看近日查案的记录。
不多时,李丁先进了捕快房,身后是刘爷和红眼睛、已然哭过了的沈高河。
刘学真先合手行了一礼:“不好意思,劳诸位辛苦了好些日子。”
这话一出,几人便知道了验尸的结果了。
“施老三是自己摔死的,他内脏有损坏,因该是与他背上的伤相关,那伤我猜应该是被竹子砸到的。”
施老三所居之处,皆是毛竹,细东村村长也说过施老三常偷砍村中人的竹子,还闹了不少矛盾,若是他偷砍旁人家的竹子,途中被砸到,倒也是的可能……
刘学真演绎着施老三的死时场景:“李捕快说那日施老三的女儿曾经去找过他,两人还发生了些不愉快,原先背上的伤已伤及内脏,未能及时就医,再之那时施老三一时气血上涌,使内脏伤更重。”
他手扶着身子一侧,跌跌撞撞:“那时施老师三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子有伤了,所以他急急想坐下或是去何处,但就伤来看,他应该是走不了几步便会失去意识,许就是那时撞上了箱子,摔死了。”
倘若是被人谋杀,最多只有头上的伤口和外伤,不会有内脏的损伤。
此时施老三的死因明了,几名捕快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沈高河身上。
沈高河眼泪又涌出眼眶,他哆哆嗦嗦走上前,几是嗫嚅:“对不起,对不起……”
这些时日众人哪个不是顶着太阳、冒着雨去走访、勘察现场、甚至远赴越州,如今他这两声对不起,实在无法让众人平息怨气。
有人道:“这弄的什么事儿,查了这么些日子,到今日突然说是自己摔死的,外头的百姓怎么看我们,他都是要以为我们查不出来所以找了个借口结案吧。”
也有人附和着抱怨几句。
沈高河只顾着哭,也不再辨,任着旁人的怨气。
刘学真叹了口气,抬手道:“诸位,实在是抱歉,是我这个师傅做的不好,平日里他验完了,每回都来寻我要个结论,我也未曾留意到,只觉得他手艺到家了,问一问也是细致,这才放心将衙门验尸的活儿交到他手上,此回我从湖川赶回来,也是他将施老三的伤情一一写明,着人传信于我……他说是谋杀,也只因怕自己一句话,便害得施老三得不到真相。”
沈高河这才急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