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才好歹活了下来。
孩子便叫她作文君吧。
文君七岁时,香莲病重离世。
再过十年,文君十七岁,结识了一个做生意的公子,二人情同意合,已有成婚之意。
此时三郎寻上了门。
他要文君给他养老。
得了富贵,三郎却再没有一儿半女。
“从香莲被老夫妇救下的那时,三郎就知道了,但这么多年,他从不曾去看过文君一眼,甚至香莲死的时候他都没有现身,多年后的头一回见面,他说他是文君的父亲,文君须得服待他养老。”
他说他没有钱,所以吃穿用度都是得文君拿钱,数度上门相扰文君的恩人,也是香莲的恩人——糕饼店的夫妇,香莲去后,他们便一直抚养着文君长大成人。
三郎说他们无儿无女,便偷人家的闺女养老,是世上的恶人,日后到了阎王殿,都须上刀山、下油锅。
秦娴坐直了身子,十足的气愤:“不要脸!”
依大黎律法,文君必是要给他养老的。
她都不敢想象文君到底是怎样的心情,面对一个给自己母亲带来痛苦的男人——而偏偏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秦娴道:“文君怎么办啊……”
应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吧。
林禾景道:“文君将此事如实告与行商的公子,两人商量定下了一计。”
计划很简单。
文君说要远嫁公子所居之所,依大黎之律,女嫁从夫家,是不须替父养老的。三郎本就是凭着蛮横相逼,一听文君远嫁果然说要相随同往,所以二人将他送来江州。
但此举也只是为三郎不能再扰糕饼铺的夫妇而已。
文君将三郎送到江州安顿,便回故地,她与行商公子约好是在文君故地成家,家中也搬往文君故地,往后年岁,是万不可能再相见的,只给些许银两,算是最后仁义。
秦娴道:“就算如此,也还是便宜了他这样的恶人了。”
衣裳干得差不多了,林禾景拍了拍衣裳,准备收起穿上,她边起身边道:“便宜不了,三郎已经死了。”
“嗯?”
“他为了贪图文君的银钱,说他身无银钱,为了演得更像些,到江州后,他自己建造屋子,偷砍旁人家竹子时被砸,后来摔死在了家中。”
秦娴问道:“那他是有钱的?”
“有,很多。”林禾景道:“府衙查过之后,给文君做了证,证得文君身份,因文君还未嫁到公子家,依律是可得三郎所有的钱,又因为三郎死了,公子家也不必再举家搬离江州,如今文君大抵是要在江州开一家糕饼店,再将养她长大的夫妇接到江州来了。”
这才算是圆满的结局。
秦娴道:“万事终过,只盼文君日后万事顺意。”
林禾景将衣裳穿上,见雨意渐微,准备下山,便挑了秦娴的绣花鞋送到她脚边——果然还是湿的。
她道:“我同你说香莲与文君的事,不是想说恶有恶报。我是想告诉你,旁人欺负你,你并非只能任人欺负,文君体弱,但她行事有自己主张,三郎欺负她,她想着法儿也得教他欺负不得自己,香莲一生辛苦,归因数多,我不想评判于她,但秦姑娘你是念书识义,懂的道理、所见所知皆比香莲多,又因何由任后母欺你?若非苦肉计,万般忍耐的目地是什么?当然了,也得看目的值不值,你瞧三郎本不穷,可为了得文君银两,最终失了性命,留下万贯家财替他赎了罪。”
“秦姑娘莫不是也等着一句恶有恶报啊,可老天那么忙,什么时候才能替你出气呢……香莲一辈子都没等到三郎的报应。”
秦娴闻之心中震惊,虽依旧嘴硬:“说得这么厉害,我哄你上山,你倒半点脾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