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屈起一只腿,懒散地坐在床榻上,颔首阅着手中一封奏折,俊俏的面庞丝毫未变,气质却是另一个极端。
威严可怖,阴森险恶,阴鸷,漠然。
花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形容这个男人。明明是个年华大好的青年,却叫人觉得他已饱经世变,久经风霜。
他拿起一颗葡萄,动作优雅从容,看着那个也在打量他的人。坐在床榻上的悠闲样好像在看一场皮影戏:“既然你已经见到朕,为何还不跪?”
“我没有跪人的习惯。”花槿如实回答。
“倔强之人,朕见的多了。”皇帝将奏折合起来,扔到床榻中间的木桌上。他语气轻薄,脸上也没有表情,总叫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卑视。
花槿也没谦着,垂眼俯视他,满眼写着“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逼。”
另一边,皇帝拿起毛笔,开始在一张纸上描绘着什么,一边勾画一边说:“有些人自以为是硬骨,礼数不周招来杀身之祸时又开始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三拜九叩。还有某些女子,不知从哪看了些话本,以为忤逆皇令便可以引起朕的注意,殊不知,这样只会显得她们愚蠢庸俗。花五小姐,可是那种人?”
花槿面无表情地听着,在脑海里问系统:“我把这人杀了会有多少积分?”
【我觉得你可能会死。】
“为啥?”
系统翻了翻公式书,推了下眼镜:【皇上是渡劫期,书里前期战力巅峰。他要是真想,可以直接操控的你的手把你自己掐死。】
见她一副地痞流氓不怕死的表情,它又加了句:【这段剧情原书里写过。皇帝是在故意激怒你,用来试探你适不适合和太子成婚。难听话听听就得了,别生气,你真打不过他。】
花槿点点头,她这人实在,打不过就不生气了。反正都打不过,生气不是找罪受吗。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按捺下她的脾气,就在系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皇上又好死不死开口:“花五小姐应当知道,朕看得上的,需是才貌双全之人。你并无灵根,无法修炼。残废之人,不属于你的别肖想。”
系统:【6】
果不其然,花槿听到了某个词后忽然变了脸,脑子里只有“都杀了”三个大字。
她再望过去时,脸已经扭曲。连皇上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玩激将法啊?”她痞痞地双手环胸,以皇上最意想不到的反应开口,而系统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她走到床榻前弯下腰,垂下两只手随意在空中荡着,头伸到皇帝面前,脸上讽刺毒辣地笑着:“少在我面前拽地二八五万似的,你的太子爱我不爱你这个孤家寡人,你也不在自己身上反思反思原因。再等个几载你儿子们就会觊觎你的位置巴不得你死,你多改改自己那不讨人喜欢的性格说不定还不会众叛亲离。最后需要我再说一遍吗?你爹我没有跪人的习惯。”她挑衅地咧嘴一笑,“有本事,杀死我。”
时间仿佛暂停,连风都不敢往这边吹。
系统遁地而逃,挂了离线就跑到主系统那里预约心理治疗。而皇帝寂然不动地坐着,看着笔下的山水画。画上忽然歪了一笔,黑墨拉出粗长的线条,突兀地穿过鸟儿的身体,一副绮丽画卷尽毁。
蓦地,一阵强风拂过,将花猛地按倒在地。
她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声巨大无比的骨裂声伴随着钻心之痛席卷全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头颅就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甩在地上。她额头发出“咚”的一声,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在短暂的意识混乱结束后,无数液体从她裂开的头骨喷涌而出。
从眼花缭乱的混沌中清醒过来,花槿猛地抬起头,连疼痛都忽略了,目光狠戾得近乎噬血。鲜血从她头上流下,形成了好几个血柱,割裂了她的脸。
皇帝漠然回视她腥红的眼神,讥笑一声:“你不服?”
他右手食指一勾,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花槿被一股力量甩到五米高的天花板,又重重落下。轰隆隆的声音,紧随着木板掉落声响起,还掺杂着血肉的撞击声。浑身骨头断裂,花槿落地吐出一口血来。
皇帝眼皮半掀不掀地看着血肉模糊的花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你知不知道,朕最厌恶你这种神情。乳臭未干的毛孩,连灵根都没有,却一副狂傲嚣张的模样。这才是废人应得的下场,永远瘫痪在床,而不是到哪都仗着太子的庇护而使性子。”
“呵呵。”话音刚落,花槿竟然用断了的手骨撑起身子。脊髓断裂,她却不知怎的以一个扭曲畸形的姿势坐了起来,头因脖颈折断而无力地悬挂在肩上。
她轻声讥讽,“你知道吗,你使出浑身解数替太子着想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想嫁给他的是你。”
“嘭!!!”
这次她被一股掺杂着怒气的力量丢了出去,背狠狠砸到门槛上,以一个下跪的姿势落地,可她却忽然癫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父子恋好玩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承认对他有心思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一股力量把她头摔到地上,背上仿佛泰山压顶,她一寸都动不了,身体死死地保持着跪地磕头的姿势。
“非要朕亲手废了你才肯罢休?”皇帝放着狠话,表情却露出一丝畏惧来。他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惶然的感觉。他阅人无数,可就算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从未给过他这般恐惧的感觉。眼前的人已经无可救药,她是个天生的疯子,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恶鬼。
花槿看着从额头滴到地上的血,血腥味刺激着她的嗅觉。
上辈子,在世人苟且偷活的末世中,她从无尽的杀戮中走了出来,纵使被挖了一只眼,被挑断脚筋,扔到鳄鱼池里也从未佝偻过脊椎,如今却在这里下跪磕头。
她眼中的那股狠劲快要化作实质。花槿死咬着牙,发了狠,任由鲜血淌满口腔。剧烈的疼痛中,她一个没有修为的人,硬生生挣脱了渡劫期的束缚,头抬起来了一寸。
额头的血流进眼睛里,将一只眼睛染得毫无眼白。她往上翻着眼珠,看着坐在床榻上表情龟裂的皇帝,裂开血盆大口一笑。
“不够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