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知回身,语气郁郁道:“民女初回京城,自然比不上侯爷慧眼识途。”
难得她生气耍性子,这一气,仿佛又回到了六年春天。
春风萦绕,两人在盛开的繁花丛中对立,彼此无话,却似有千言万语。
风大了,文承尚未挪步,罗少知朝他走过来,走到剩两丈时停下,克制道:“我今日入宫只是为贵妃,没有别的意图。”
文承好整以暇:“我知道。”
“那你方才还——”
文承挑眉。
罗少知声调不自觉地降了下去,小声嘀咕:“……还故意气我。”
文承唇角微微弯了弯。
罗少知闪躲地挪开眼,耳后根隐隐发热。
几息后,文承悠然道:“今日天气甚好……”
罗少知抬头看天,乌云密密,天有冷风,哪儿好了?
文承继续说:“适宜杀人抛尸。”
罗少知:……
文承幽幽地说:“天一池就在附近。”
所以?
罗少知还是满脸的懵然和困惑。
她觉得文承应当是犯病了,否则怎么动辄把杀人挂在嘴边,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想去天一池?”
文承脸上笑容更甚,直勾勾地看着罗少知。
罗少知正茫然无措着,听到他淡淡道:“走吧。”
天一池离得很近,走过两条蜿蜒小道便能瞧见园中湖的一角,视野全露,便见一面深浅不知的景湖,风吹来的落叶落花零散地落在湖面上,萧瑟而凄零。
罗少知心惊胆战地跟在文承后头,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方绣娘和李护院口中都提过,六年冬天文承曾在公主府的冬池里轻生过,大抵当时是癔症犯了,若不是被下人及时救回来早就性命不保。
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
罗少知及时向前一步,挡在文承右侧,沿湖道:“湖面风大,侯爷还是离远点好。”
文承扭头,似乎是没听清她说什么,皱眉问:“你说什么?”
罗少知一愣,目光挪到文承右耳,想起来,文承的右耳是听不见的。
她像是被人锤了一榔头,蓦地僵了。
好在风大,罗少知转瞬便调整好表情,将被风吹到脸侧的柔发挽到耳后,稳声道:“今日天凉,侯爷出门应当披件披风才是。”
文承不咸不淡道:“死不了。”
罗少知心塞了,这人怎么总喜欢把生死挂在嘴上,“着凉风寒也很遭罪。”
文承奇怪道:“你很关心我?”
罗少知硬着头皮道:“是。”
“为何?”
罗少知本想说只是顺口一问,但捱不过身体里的冲动,攥紧衣袖衣角,低声道:“我希望,侯爷能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除此之外,她再没有肖想别的……
一点儿也没有。
文承:“我若平安,大概会让很多人失望。”
罗少知想到文府,心揪住,柔声劝慰道:“还是有很多人在意侯爷的安危的。”
“比如?”
“……比如福祥。”
文承微笑:“除他以外呢?”
罗少知:“还有皇上,后宫诸位娘娘,侯府上下……”
文承笑容稍稍淡了些。
他瞥了眼罗少知又被风吹乱的耳发,忽然停下步伐,冷淡道:“回去吧。”
罗少知抬眼:“侯爷呢?”
文承看着凄清的湖面,一动不动。
罗少知咬唇:“御花园的路太绕了,我分不清……侯爷能送送我吗?”
文承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那一刻,罗少知诡异地读懂了文承眼里满满的震惊:
好你个荡丨妇,光天化日的在御花园里都敢勾引男人!
罗少知臊得想跳河。
天知道她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把这句话说出口,本就难堪得不行,文承震惊的目光更加让她无地自容,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罗少知窘迫极了,“侯爷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吧。”
说完,她背身就要走,结果刚转身,手腕蓦地被攥住,文承轻轻一用力将她拉了回去。
猝然被抓住,罗少知回身不稳,往前一个趔趄,彻底扑进了文承怀里。
大约风吹久了,文承身上透着一股凉意,可隔着衣料的身体却鲜活而熟悉,气息令人难以忽略。
罗少知想起那天在静安王府别苑,脸唰地红了个透,“侯、侯爷!”
“罗少知!”她听见文承在上头咬牙:“青天白日,你往我怀里钻?”
这回轮到罗少知震惊,“谁往你怀里钻了!”
她慌忙从文承怀里退出来,指着还被文承攥着的手腕,羞愤道:“分明是你拉的我!”
文承松开手,颦眉道:“我只拉了你一下,你就这般不自重?”
“到底是谁不自重?”
罗少知气急,血都要冲到脑子里,若不是惦记着脚下还是皇宫内苑,她真想跳进天一池里洗清自己的清白,“好好的,你拉我做什么?!”
方才一撞,给两人都惊得不轻,可罗少知一个姑娘家,短短半个时辰里两次被同一个人指骂不端,委实难以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越想越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罗少知站也站不稳了,说话出气直抖,眼看豆大的泪珠子就要往下掉。
文承冷静下来,压低声音说:“宫中人多眼杂,不可再有下次。”
罗少知头晕脑胀,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抖声道:“我没有想抱你,更没有想过什么下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这疯子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得亏今天遇见的是她,但凡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这时候恐怕已经飘在湖里自证清白。
文承皱眉:“那你刚才说让我陪你?”
“我是怕你想不开!”罗少知再忍不住,抬头愤愤,“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