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知才不愿承认,可她憋了十天小半个月,心中有气也有委屈,便吃味地回道:“三公子不是一向嫌我烦吗,我不去公主府,你应该感到清净才对。”
说罢,她转身,拎着裙角从清晨沾满露水的林丛中经过。
林间,两人一前一后。
裙边被露水濡湿,罗少知的语气也带上了湿意,“听说国公府的林千婉小姐,温柔娴静、饱读诗书,和三公子是天作之合,若能成就佳缘,必能成千古佳话。”
那时的罗少知,少女怀春、孩子心性,嘴比拳头还硬。
文承也不遑多让,愣是一句话没解释。
直到一个月后,罗少知躺在院榻下乘凉,听飞飞带来消息,说公主府没答应和国公府的亲事,她这才回过神来。
公主府里,文承说了算,公主府拒了亲事,这是文承的意思。
飞飞笑着说:“三公子恐怕在公主府里日日盼着小姐去呢。”
或许是盼着,可罗少知再也去不了了。
正值仲夏,李氏冒赈一案震惊朝野,罗府落罪,举府抄家,流放岭南。
一晃三四年光阴。
……
屋外吹来沁凉的夜风,烛火微微摇曳。
罗少知垂眸,苦笑着摇头:“真是造化弄人。”
那高人说的没错,她的前半生,命途坎坷、当真苦极。
可这前半生,到底何时才能结束,她还要苦多久?
“福祥。”
“是,小姐。”
罗少知犹豫道:“侯爷他这几年,身边就没有个知心人吗?”
福祥忙道:“侯爷他不近女色,别说知心人了,便是府里一两个丫头也甚少能进他的屋子。我和秦叔手脚粗笨,难免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原是想安排几个丫头来伺候侯爷起居,可侯爷不愿旁人近身,也都相继遣散走了。”
罗少知点了点头,“那男色呢?”
福祥:“啊?”
罗少知咳了一声,“侯爷他不是在宫宴上说……爱慕静安王爷吗?”
“哎哟,小姐,这种话您怎么能当真!”
这俩人遮遮掩掩,你不说我不说,硬是情人变情敌,福祥当真开眼了。
“那是在宫宴上皇上用婚事刁难,侯爷才编了个由头回绝,您可千万不能当真!”
罗少知皱眉:“皇上刁难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福祥一凛,自知说漏了嘴,忙不迭道:“侯爷癔症常常发作,宫宴上不小心说错话,惹得皇上不高兴了,才有这一出。小姐放心,侯爷他不喜欢男人。”
福祥生怕她误解了,迫不及待道:“侯爷一直洁身自好,他……他的清白,还在!”
罗少知:……
绛衣侯府的人,莫不是都被文承带歪了,脑子都不太正常。
她尴尬地撇过头,遮掩道:“侯爷让你来送信,你和我说这些,不怕他生气?”
福祥满面愁容:“不瞒小姐,小的说这些,是希望您能帮帮侯爷,免得他再像之前那样痛苦消沉。您不知道,这几年侯爷虽像寻常人一样活着,心却早已死了,终日不见笑脸。”
罗少知:“我从前也没怎么见他笑过。”
福祥:“可他见您时,眼神却是笑着的。”
罗少知脖子一热,不说话。
回京后她的确常见文承弯唇,可那些笑容多少带有些邪气,大多不正经,若这也能算开心的话……那文承也太变态了!
“前端日子在静安王府别苑,侯爷癔症又犯了,”福祥斟酌道,“但因见过小姐,侯爷这次只关了自己两天,也不像之前那样暴戾焦躁,还主动关心小姐哭没哭。”
“哭?”
福祥解释:“那日在眠花阁,小姐走得匆忙,侯爷唤小的进去,特地问了您离开时哭没哭,生怕把您给吓着了。”
罗少知怔了,因这一句话,心里似乎塌了一角。
许久,她缓缓闭上眼,轻轻呢喃:“文三……”
福祥耐心等着。
好一会儿,罗少知睁开眼,压下情绪,稳声问:“你说想让我帮帮侯爷,要怎么帮?”
福祥出主意,“小姐只要和从前一样就行。”
“从前?”
罗少知没明白他的意思,“从前什么模样?”
她的表情乃是实打实的疑惑。
福祥心一横,牙一咬,狠狠豁了出去:“您只须和从前一样,放下脸面!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日日在侯爷面前晃悠,磨得他满心满眼都是你!再没有心思想别的!”
“……”
罗少知眼前一黑。
福祥离开时眉开眼笑的,跟捡着金子似的。
飞飞狐疑地进屋,将这事儿说给罗少知听,听完罗少知哭笑不得,喝着茶道:“没事,由他去吧。”
“小姐都和他说什么了?”
罗少知当然不好意思把和福祥的对话一句不落地说出来,但她也不愿瞒着飞飞,想了想,故作淡定道:“说了些有关侯爷的事。”
飞飞面露喜色:“小姐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
“傍晚从宫里回来,小姐瞧着就一直不太高兴,我找曹旭打听了,说是您今儿在宫里遇见侯爷了?”
才半天消息就传得如此之快,也不知过几日京城里又会刮起怎样的妖风,但愿别刺激到文承。
“飞飞。”
“嗯?”
罗少知端坐好,认真的问:“我看起来如何?”
飞飞望着她:“啊?”
罗少知清清嗓子:“我和从前比起来,如何?”
飞飞糊涂:“小姐说的是哪个从前,在岭南?还是江南?”
罗少知别别扭扭道:“和三年前比起来。”
飞飞下意识往她脸上看去,肤若凝脂、明眸皓齿,还是和从前一样,美得生光。
若一定要说区别,从前的罗少知像是青梅,美而青涩,如今则成了蜜饯,甜柔娇妩,让人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