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知赶到前厅,就见厅里三个木头人杵着,福祥和飞飞罚站似地站在一边,最中央的齐管事满头大汗,哆哆嗦嗦。
正座上,文承手中端着一杯快见底的茶,男主人一般端坐着,神情悠然,“你说在李府当过差,那你可知,李大人有几房妾室,几对儿女?”
“咳!”罗少知在后侧方出声。
文承坐着没动,白皙修长的指骨在杯沿上轻轻一搭,懒懒地瞥过来,风情非常。
罗少知心神一曳,险些失态,咳了半声行礼道:“侯爷。”
文承这才放下杯子起身,“病还没好?”
他身上穿着的绯色官服,应当是刚从早朝上下来。
罗少知琢磨这人是吃多撑着了吗,上完早朝干什么不回绛衣侯府,要跑到自己府上恐吓下人?
“有劳侯爷惦记,病已好全了,”她顾及着还有下人在,斯斯文文地回答,“不知侯爷特来造访所为何事?”
文承静了大约有三秒,皱眉问:“你吃错药了?”
罗少知:……
真想一口咬死他啊。
“飞飞,你和齐管事先下去吧。”
“是,小姐。”
飞飞连忙领着满额虚汗的齐管事下去了。
福祥有眼力见儿,飞飞一走,他朝文承躬了一身,机灵道:“侯爷,马车还在国公府外,小的去看看。”
说罢也麻利地溜了。
厅堂里,只剩下两人。
文承懒懒散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罗少知想了想,开口道:“侯爷怎么会来国公府?”
文承:“今日上朝,皇上提了几句。”
原来是皇上的意思。
罗少知心里有些失望,没表现出来,客客气气地说:“有劳侯爷特地跑一趟了。”
“跑的是马,不是我,”文承凉凉道,说完看着罗少知,蹙眉问,“你那日是怎么想的,烧成那样还不看大夫,想活活把脑袋烧坏吗?”
罗少知也没想到一场风寒会这么严重,自知有错太想当然,但文承的语气她很不乐意听,就扁了扁嘴,小声嘀咕道:“就算烧坏脑袋和侯爷有什么关系?”
文承难得被她噎了一下,顿了小会儿,严肃地问:“你不知道自己烧糊涂了会说梦话?”
罗少知心虚:“我说什么了?”
“你——”
文承停了停,别开脸,“那样轻浮的话,我说不出口。”
罗少知目瞪口呆。
她说什么了?
不就是叫了他几声,怎么到他嘴里好似自己在床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侯爷耳朵不好,想必是听错了,”罗少知皮笑肉不笑,“我睡觉一向斯文,不好说梦话。”
旁人敢拿文承的耳疾说事儿,便是不想要命了,可罗少知虎口拔毛甚是熟练,拔完她还冷笑着道:“侯爷有空说我,倒不如想想自己,是不是放浪形骸,举止不端,做了某些轻浮、难以启齿的事。”
文承的表情出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罗少知默哼了一声,心道被说中了吧?
就知道那不是梦,偷偷亲她就算了,居然还来倒打一耙,真是没天理。
文承沉默得很诡异。
许久,他缓缓开口:“我那日……”
罗少知悄悄竖耳。
文承:“那日是你不知轻重,勾我衣衫,我才教训了你一下。”
罗少:?
说完,文承又补了半句:“只一下,你别多想。”
罗少知:??
罗少知太阳穴突突直跳,理智告诉她,文承这么说应当是在开玩笑,又或是在故意气她,但凭她对文承的了解、凭她的直觉……
这疯子八成在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文承!”她气得牙痒痒,拳头更痒痒,“你还要不要脸了?!”
文承被她这一下镇住,罗少知压着火气怒道:“侯爷教训人的方式便是偷亲?那若是以后刑部有什么案子,您这个刑部侍郎是不是得把犯人从头到尾溜成一排,挨个儿亲过来?!”
文承:……
罗少知续道:“就算我不小心勾着了你的衣裳,我那时病着,烧得不省人事,这也能怪罪?”
她郁郁,“侯爷亲了不敢认,还要倒打一耙,如此轻浮不端,堪为小人!”
身高八尺的小人文却庭活了二十年,从没被人这样骂过,脸上神情千变万化。
罗少知骂完火气还没消,怒气冲冲地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灌下去,结果喝完觉得哪儿不对,一瞧手里的杯子正是文承方才用过的。
罗窦娥一时恼得想掉金豆子了。
“侯爷回去吧,”她背对着文承,语气委屈到顶,“侯爷若是还想这么欺辱我,以后就不必过来了,罗少知没那么好脾气,由您一次又一次羞辱还能不生气,您不愿认,那日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我什么时候说不认?”
“你刚才……”
罗少知一愣,红着眼眶回过头来,文承蹙着一对好看的眉,隔着几步对她道:“你又要哭?”
罗少知赶忙抬手擦了擦眼角,擦完发现手上是干的,一滴泪也没有,又中了文承的圈套。
罗少知气不平,粗声粗气地反驳,“侯爷何时见我哭过,哪儿来的‘又’字?”
文承意味深长道:“你说呢?”
罗少知立马就不自信了。
那日她高烧糊涂,不会真干了别的吧?
她一不自信,文承就占了上风。
文承挑着眉,悠闲地踱步到桌边,坐下后用罗少知方才用过的杯子倒了半杯茶水。
茶水他也不喝,就端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轻点杯沿,徐徐道:“想必你是不记得那日睡梦里都说了些什么。”
罗少知顿时没了底气,“我不过是叫了侯爷名字,不小心扯着侯爷的衣角罢了……”
文承抬眸,玩味地问:“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