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若……”
尚没“若”完,文承干脆利落地对这个话题单方面进行告终,“臣癔症常犯,病气沉沉,不宜教导小殿下。”
淳帝面露不快。
文承心中嗤笑,与不惊人死不休:“微臣年轻,贪图享乐快活,满脑袋男女事,只想娇妻进门、沉醉温柔乡,恐怕会带坏小殿下。”
淳帝:“……”
皇上一把年纪快六十的人,愣是在晚年尝了一嘴的尴尬,握拳抵唇,连连咳嗽,“前几日宫宴上,雯嫔提起你和少知的婚事,你不是满脸不乐意,怎么这会儿改主意了?”
文承颔首道:“以微臣的身子,怕是没有多少年活头,正所谓时光不易,若不及时行乐,岂非可惜。”
淳帝看过来,目光从他略苍白的脸上掠过,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隔了好一会儿,他抬手起,在文承的肩上拍了两下,温声道:“从前你在文府受的委屈,朕都知道,可文尚书毕竟是前朝老臣,既是文府家事,朕不好过问。如今你已位及侯爵,想做什么不如敞开了去做……朕亏欠你良多,只能以此弥补一二,却庭,你可怪朕?”
文承看向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弯唇道:“既是文府家事,皇上何谈亏欠?”
淳帝收回手,转过身去,“你还是在怪朕当年没有彻查明珠的事。”
提起明珠公主,淳帝的背影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背对着文承喃喃道:“是朕对不起明珠……”
文承唇角的笑容在他转身的刹那消失得干干净净,病白的脸上空无表情,眼瞳漆黑,好似一只游荡在人间的厉鬼。
“这些话朕从未对旁人提起过,”淳帝回身看着文承,眼中挣扎,充满悲意,“朕何尝不知道明珠在文府饱受苦楚,可那是先帝的意思……却庭,皇命即是天命,朕在做王爷时也有无奈,也有许许多多的身不由己,若换做是你,你又当如何?”
呵。
文承缓慢地弯起唇角,“若换做是微臣,二殿下便不会出生。”
暖阁内当即静到了极点。
短暂的一瞬后,暖阁里响起一道惊然砸地声,以及淳帝压抑的怒吼:“放肆!”
——
金灵寺山阶下,绿意盎然。
马车内,罗少知攥紧手掌,恍惚道:“你说什么?”
程之怀不得不重复道:“二殿下的生母,是已故多年的寿和公主。”
罗少知:“……师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程之怀苦笑:“我倒希望自己不知道。”
他发出了重重的叹气声,“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不想让你问下去了吗?别说你我,就算是二殿下本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来历,也难保皇上会不会留他性命。”
罗少知还沉浸在冲击中没回过神,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差错,“寿和公主和陛下,不是亲兄妹吗?”
“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程之怀说着也忍不住道:“简直,有违人伦天理。”
“当年寿和公主远嫁北牧,却因水土不服甍落在半途中,尸首都未得归京,没多久王府里就多出个孩子来——”
程之怀说:“伺候过先帝的老太监说,一切都是先帝的意思,二殿下身份虽不干净,但却是陛下亲生,身上流的是朱氏皇室血脉。先帝最看重子嗣,寿和公主可以死,但孩子必须留下。为掩人耳目,服侍过寿和公主的婢女清鸾‘怀着身孕’被纳入王府,便是如今你所见的清妃娘娘。”
“……”
罗少知透体生寒。
她向来知道,皇室内部腌臜,亲兄弟之间都能不共戴天,毫无温情可言,却不想竟然荒诞到了如此地步。
兄妹乱丨伦,罔顾天理……若一朝被天下人知道,朱氏王朝覆灭,岂非就在顷刻之间?
“……你说的这些,让我再想想。”
罗少知闭了闭眼,冲击实在太大,她得消化消化。
程之怀安慰地点点头。
罗少知扶着额头,艰难道:“你说这些,是顺着侯爷的痕迹查到的?”
程之怀:“这点我也有疑虑。”
“……什么?”
“想要找到王府旧人不是一件简单事,偏偏我一路追查过来,无比顺畅。后来我问了伺候先帝的老太监才知道,早在三年前,绛衣侯也曾去找过他。”
罗少知不由自主地直腰,“是为何事?”
“虽找到的是同一个人,侯爷与我的目的却不同,”程之怀低声道,“侯爷要查的,是明珠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