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承语气怪异:“你觉得我喜欢静安王妃?”
罗少知闷闷道:“你不也总把我和静安王凑在一块儿吗?”
都是书里的事,都没发生过,吃味倒是一个不肯让一个。
罗少知手撑得有些麻,挪了挪身子,别别扭扭地问:“侯爷,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说。”
“梦是梦,我是我,你别把我看得像梦中那样不堪……行吗?”
说了,她罗少知犹豫着补充:“我对静安王没有别的意思,四殿下年纪还小,不是储君的合适人选,我也不忍让他承受皇室纷争的痛苦。我知道,癔症发作时情绪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但你在梦中见到的那个人不是我,我不会为旁人而伤你……
她的语气变弱了些,可怜地商求:“你能信我吗?”
那晚,文承把匕首抵到她脖间,罗少知嘴上没说,心里却是真的被伤到了。
文承是不是一点儿都不信她,始终把她当作敌人防备着?
这些问题她想了不止一次,越想越委屈,还不能表现出来,快把自己纠结死了。
罗少知低着头,病弱的身子着不到阳光,软蔫蔫、病怏怏的,柔美得不合季节。
文承立在远处,静静开口:“我知道。”
罗少知怔然抬首。
文承淡淡地看着罗少知,以及那个一直坐在罗少知身侧,披着大红嫁衣与淋漓鲜血、手中紧握匕首的女人,“她不是你。”
怪昨夜他没睡好,头疾犯了扎针也没用,那女人已经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四五个时辰,看着相当让人心烦。
“啊?”
罗少知顺着文承的视线往身旁看,什么也没有,“你在看什么?”
问完,她觉得这话有点熟悉,仔细一回想,当初在海池自己不也问过一样的问题吗?
当时文承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死人。”
罗少知背后唰地一凉,森森寒意沿着脊椎上窜,忙不迭扯着被子后退。
慌乱中,她被踩着的被褥跘了一下,脚踝不慎磕到床沿,发出“砰!”的沉闷撞击。
那动静,罗少知还以为自己骨头碎成渣了,当即抽着冷气短促地叫了半声,倒在被褥间咬紧牙关、无声抓狂。
天杀的封建迷信,害人不浅!
罗少知自闭咬牙的工夫,文承走到床边,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他没直接往罗少知的脚踝上看,而是很有礼貌地、假惺惺地问:“叫大夫?”
罗少知抬起一只手,然后朝两边摆了摆,虚弱道:“不用,我很坚强,我很能忍。”
文承就在一边等着她自我催眠。
果不其然,没到半炷香,罗少知成功说服自己,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若非额角还挂着冷汗,她能够装得更好。
“你方才在看什么?”罗少知咽了咽口水,怂得不行,“是什么人?”
文承瞥了眼身侧,淡声道:“幻觉。”
罗少知心紧,连忙坐起身来,担忧道:“你癔症又发作了?”
文承不愿和她多说这个,想拿头疾一笔带过,罗少知却不依,跪坐在床间,紧张地追问:“你难受时,眼前时常会出现幻觉吗?”
文承沉默。
“……是明珠公主?”
他不语,罗少知怕他积压在心中太久,又成心病,试探道:“还是先帝……大公子?”
文承看着她的目光复杂难言。
蓦地,罗少知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愣然道:“是我?”
那穿着嫁衣的“罗少知”从床边站起来,缓缓迈出步伐,绕了一圈后抵达床的另一侧,坐下紧挨着愣神的罗少知艳然一笑,无声念道:文却庭。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病白,一艳丽,静坐在文承的眼眸中——
六年冬天,一个天寒地冻的雪夜,文承照常服下汤药,正要歇下,卧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寒冬深夜,敲门声不停,却始终没人在外开口。
文承知道来人不是福祥和秦叔,兴许是文府那边派来取他性命的。
敲门声响了多久,他就在桌边坐了多久。
终于,漫长的时间过后,蜡烛燃到只剩小半,敲门声停了,换作一道清甜熟悉的女声:“文承。”
声音,是罗少知。
文承没动。
是假的,他知道的,罗少知在岭南,自己没能护住她。
“罗少知”在外委屈地叫唤,声音和昔日在公主府时一样清脆动听:“文承,我来了,你怎么不给我开门?”
这样又闹了小会儿,文承始终没有反应,门外的“罗少知”懊恼跺脚,愤愤道:“你不理我,我走了!”
之后,外头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罗少知体态娇小,自幼习武,踩在雪上的脚步都会比旁人轻一些,那脚步声如同一只活泼的兔子在积雪里轻盈跳过。
文承攥着瓷杯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在外头传来惊呼时,他心中的薄冰崩然碎裂,什么真真假假都不重要了。
远在岭南的少女,是他最后一丝可堪留存的奢念。假若罗少知让他活,他便会苟延残喘地活下去活,而若罗少知想让他死,公主府冬池里的水,便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冷。
……
“侯爷?文三?”
罗少知跪坐在床帏间唤他。
文承闭了闭眼,抬手抵住额头,似乎这样痛苦就能得到缓解。
在罗少知紧张的低唤下,文承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仿佛回到了阙安六年那个寒蝉凄切的冬雪夜。
冷入骸骨的池水口中淹没在他膝下,本该在岭南的“罗少知”浸泡在池水中央,冷水灌入她的口鼻,她乌墨一样乌黑的头发在水中散开,身如凄燕,一寸寸沉向池底……
从那年开始,每当癔症发作,文承眼中便频繁地出现各种幻觉,梦魇里数百次闪回的穿着大红嫁衣的“罗少知”渐渐脱生,成为他眼中的一粒斑斑血影。
“我知道你不会伤我,可我分不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