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羽哥哥有什么事?”
孺因客气地问。
宫子羽身量颇为高挑,在兄弟几个之中也是超尘拔俗的存在,不算矮的孺因往日站在他身前时,也只到对方的下巴。
此刻骑在马上,终于是俯视了一回。
宫子羽见她真的站住了,抬头去寻她的眼睛,然而真寻到时又不敢直视,微微别开一些,目光落到她未配耳饰的圆润耳珠上。
“我方才,梦见我娘亲了,可以陪我走一会儿吗?”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孺因的眉头很缓慢地皱了起来。
她平日不喜着妆,是以面容很素,却并不寡淡。
过去很多时候,他看见过这张脸对着宫尚角笑,对着宫远徵笑,对着他父亲笑,甚至对着侍卫笑,就是没对着他笑过。
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少数时候会像现在这样,皱着眉,目光略带寒凉,唇角平直没有弧度。
“我还有事,何况天色已晚,羽公子也不要在外闲逛了,平白叫执刃与少主担心。”
说完这话,孺因轻夹马腹,有约得了信号,由缓到急踏起步来,带着主人奔入夜色里。
宫子羽偏着头看了好一会儿,等人影再也看不见,左右甩了甩袖子,落寞道:“羽公子羽公子,连子羽哥哥都不叫了,我真有那么讨人厌吗?”
“当然了,你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吗——?”
回神一刻眼前惊现姐姐宫紫商的脸,宫子羽被惊得一个大后撤步,“你干什么?!”
颇具异域风情打扮的商宫宫主扭动着身体围着宫子羽绕了一圈,对着他指指点点,“当然是在‘指点’你啦。”
在他拂袖要推开她之际,宫紫商一个撤步,闪回了晚一步来迟的黑衣侍卫身边,双臂缠了上去,语调婉转柔腻,“不像我们金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噫!
宫子羽面露嫌恶,感觉牙疼要犯了。
宫紫商被金繁抖开,也没有再贴回去,瞧见这个弟弟垂眸神伤,嘲笑道:“你这个样子,啧啧啧啧啧,真像落水的大黑狗啊呵呵哈哈哈——”
“你才狗呢!你全家都是狗!”
唯一的正常人金繁:恼羞成怒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呢羽公子。
却说孺因策马回到山门,忽见高塔红灯警报,心知宫门出了大事,喊住过路的侍者问道出了何事。
侍者垂目拱手,恭敬且悲戚:“执刃与少主遇袭,殡天了!”
十指猛地攥紧缰绳,孺因浑身一栗,心神震动。
正此时,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缓缓升起盏盏白色孔明灯,无形的阴影笼罩住了整个宫门。
*
宫远徵回来时眼睛通红,并非是哭过,反倒像是气的。
他来时房间里漆黑一片,以为姐姐已经睡下了,在窗前站了会儿,他欲要离开时,窗子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孺因素白的面容被廊上的光晕一照,在黑夜里泛出一种放肆的温柔缱绻。
“阿徵,进来吧。”
他原地愣了片刻,才折身回到房间门口,推开房门的时候,屋里已经被点上了灯。
二人在案桌前相对而坐,孺因刚要用火折子去点燃香炉中尚未燃尽的宁神香,一只手便伸了过来,“我来吧,姐姐。”
袅袅的白烟升起,清冷的药香在空气中升腾。
“今夜宫门的事,姐姐应当都知道了吧。”
“知道,执刃与少主双双遇害,凶手暂时锁定了同样身亡的郑南衣。”
宫远徵点头,面上犹带气色,“凶手是谁还需仔细查证,最可气的是,长老院竟让宫子羽继执刃位,与尚角哥哥相比,他哪一点配?”
他说着,不自觉交叉双手抱在胸前,“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哥哥一离开旧尘山谷,执刃和少主就都出事了,还俱是中毒而亡,简直就像冲着我们角宫和徵宫来的一样。”
孺因倒水的手一顿,微微皱眉,“中毒而亡?”
眼中浮上思索之色,尚有几分余温的茶壶被“咚”的一声放下。
宫门嫡亲皆服用远徵制作的百草萃,执刃和少主若是中毒而死,那么徵宫必定率先遭人怀疑。
“宫子羽为难你了?”
宫远徵没想到姐姐先问的是这个,略微懵了一瞬,反映过来之后,心里不禁漫开丝丝的甜,脸上笑容也很灿烂,“姐姐别担心,无凭无据,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二人皆忽略了郑南衣是真正凶手的可能性,一者郑南衣武力并不高强,二者执刃与少主毕竟身为宫门领袖,不可能这么轻易死于一个小小的无锋刺客之手。
“阴谋无疑,但尚且不能知晓其中细节,明日,我与你一起去看看尸体。”
远徵本想拒绝,下意识不想让姐姐看这这些东西,但见她神色坚定,最终还是应下。
“那哥哥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宫子羽成为新执刃吗?”
“缺席继承已然启动,长老院暂时不可能收回成命,况且……”
尚角哥哥未必想成为宫门执刃。
言犹未尽,她懂远在山门外不归的人,远徵也只是喜爱哥哥所以打抱不平,所以实话未必需要都说出口。
“此事,等尚角哥哥回来再说吧。”
*
清晨的宫门一丝微风也没有,天空明净地向着远方覆了白雪的山川倾斜,婆娑的树影重重叠叠地显现在通往地宫的路上。
来往的侍卫们胸前佩戴了报丧的白花,于是这早已看惯了的天地顷刻间变得雄浑、肃穆起来了。
在一贯温和宁静的目光的注视下,宫远徵捏着薄薄的刀片,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孺因第一次亲见尸体解剖,颇为感兴趣地盯着他的动作。
定了定心神,刀片顺畅地滑过皮肤,露出里面尚且鲜红的内脏,而后深入搅动查看。
左右不过一刻钟,宫远徵便得出了结论,“致命伤只有胸口处这一道,应当是一击毙命。”
他说着,把沾了些许血渍的刀丢在盘子里,又摘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