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又道,“只是臣还有一点不明,若提醒与警告可以见仁见智,那敌友之间会不会彼此难辨?”
“泾清渭浊,一望而知,绝无言人人殊之论。”周玺有些懊恼刚才的情不自禁,“张卿多虑了。”
张危并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若周玺并无此心,也不至于他稍作提醒便立即否认。但周玺也不过语带垂怜而已,此事也只能点到为止了。
张危走后,周玺只觉更加烦闷。
悠悠吹进殿的凉风也解不开心愁,只留下一地的树影婆娑摇晃。
薄岚之一路踩着树叶的影子往太后殿去,一阵风来,吹得叶子沙沙作响,摇晃的树梢后面是麟思殿高高的藏书楼。
薄岚之不敢回头望,只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行至太后殿附近,这里的花木姿态尤为动人。太后喜好花木,但任由花木生长,难有讨喜之姿。太后便令人将花木枝干用铁钉木楔拗好姿态,以便能依她所期盼的模样生长开花。如今已是夏日,庭中叶繁花茂,那些钉痕断纹也几乎看不到了。
薄岚之一进庭院,便看见新来的小薄录跪在殿外,手下还不停笔地在誊抄着要下发给各处的敕令。
薄岚之示意阍人先不要通传,压低声音问她出了何事。
小薄录瘪瘪嘴,道:“又被太后骂姿态难看了。”
薄岚之心下了然,在太后殿中规矩多,侍奉的众人无一不曾被拗过姿容仪态,就像院中花木一样。薄录笔下的书迹需要漂亮,本人写字的姿态也得好看。薄岚之跟着周玺学过礼仪,但初来时也常因此挨罚。
薄岚之站在外面等了等,待小薄录写完后,带着她和抄好的文本一起进殿。
太后见她带了人进来,便知道薄岚之要说什么:“哀家的薄女史真是精明强干,政事堂都不够你费心的,还要赶着来为人说情。”
薄岚之笑笑,将誊录好的文书放在案上:“下去之后臣一定亲自多教教她。”
太后不依不饶:“这是该你操心的事吗?”话虽如此,却挥挥手让小薄录下去,没有继续罚她。
薄岚之初来时,太后身体尚好,除却指点她政事,还有余力去强调规矩;如今身弱体孱,朝堂之事已是费尽心力,根本无暇去关注他事。偶尔看不顺眼,发发火气也就过去了。而这新人的悟性远不如薄岚之,再花费精力也难调理成第二个薄岚之。
太后让薄岚之坐下,问:“那张危为人如何?”
薄岚之眨眨眼:“看起来颇擅带兵。”张危在政事上着实有些生涩,今日堂前议事他根本无从置喙,最后只能照着薄岚之他们的意思定。
太后听完点点头:“陛下的重心还在军务,兵部的事情要尽快解决。”
兵部掌军备兵籍,枢府主兵防戎马,二处分权而治,互相维制。周玺将军备也划分至枢府是权宜之策,但长久下来恐生事端。
战事既毕,太后有心将局面恢复原态。但眼下周玺手中紧握枢府,在军中话语权远胜太后,太后想从他手中收权,绝非易事,一切都需要仔细筹谋。
薄岚之与太后将其间各事厘定后,已是新月初上的时辰。
薄岚之起身退殿,却被太后叫住。
“过几日便是你母亲的忌日了吧,去了替哀家也点一柱香吧。”太后示意旁边的宫侍递上一篮香烛阴钱。
太后准她告假出宫祭拜已经是难得,但还破例给备了烛纸便有了些别的意味。薄岚之看了一眼依旧侍奉在侧的李尚宫,心中悒悒难平,之前暂搁的计划又浮上了心头。
薄岚之虽未多说什么,但她走后,李尚宫却上前低声禀道:“有内侍来传说,薄女史她最近似与陛下有私会。”
“你亲眼看到了?”
李尚宫顿了一下:“千真万确。”
太后侧首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她二人主仆多年,有些旧情也是应当的。”
这一眼警告让李尚宫心中一跳,但仍坚持开口:“奴婢只怕她背信弃主,害了太后。”
“她想要的,只有哀家能给。”太后不以为意地笑笑,“薄岚之是聪明人。”
李尚宫挑唆不成,只得怏怏地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