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我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话。
“你一直在等他吗?”
艾莉森噗嗤一声笑了,“何止是我啊,只怕半个大厅里的人都是在等他吧!可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期待见到他。”
会场喧闹,她的声音就格外大些,我看得出来她情绪高涨,手中的羽毛扇不停细碎的拍打着,像是孔雀开屏前抖动那迷人的尾羽。
“好吧,如果你见到他了,记得叫上我一起去参观一下。说真的,如果我对他有十分的好奇,恐怕有九成都要归功于你。”
艾莉森知道我是在和她开玩笑,轻轻拍了拍自己雪白的胸脯告诉我包在她身上。在宴会场上她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和艾莉森聊天让我渐渐放松下来。可是好景不长,我们刚说上几句,她便被同行的其他几个粉红簇拥的小姐们拉走了。她只得冲我抱歉一笑便匆匆离去。
我又没有了可供交谈的对象,只得继续四处游荡,无所适从的可怕感觉迅速将我包围。而比那更糟糕的是,直到舞会拉开帷幕,我都没能找到凯瑟琳夫人。而当我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晚的女主人登场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最前方的舞台上,被一群人簇拥着,在那之中,我隐约瞧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丰腴身影。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便淹没在了五光十色的礼服与面具之中。
我看不清凯瑟琳的模样,只能远远望着一个高挑纤细的黑色身影时隐时现,高贵而又遥不可及。
那应该是她吧?我迟迟没有向前。
尽管我向她的方向投去热切的目光,可却渐渐心灰意冷,她必然是瞧不见我的。我开始后悔,或许我应当接受方才艾莉森的邀请,如果她能够和德维特说得上话,那么是否也能将我带领到凯瑟琳的身旁呢?不过如果是那样,我来参加这场舞会的目的就有可能被她知晓。
就在我懊悔的当口,舞会已经正式开始了,我完全没有体会到舞会为我带来的乐趣,沮丧而又矛盾的心情将我笼罩,我的心思全然不再舞池里,更没有收到任何一个人的邀请。
而直到这个时候,我这才意识到,即使是假面舞会,大家也不过是选择面具下早已熟识的彼此,高贵的人愿意躲在面具下伪装平凡,卸下往日里的包袱,容忍默认了短暂的放纵欢愉,那对他们而言是一种乐趣。可是平凡的人本来就无包袱可卸,有无面具又有什么分别呢?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张不会被人记住的脸罢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心生感慨,可我绝对不能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感慨中。正当我鼓起勇气向凯瑟琳夫人的方向走去时,却感觉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一回头,我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燕尾礼服,头戴白色猫头鹰面具的人站在我面前。
“请问您是独自一人吗?”那个声音问道。
那声音比悠扬的乐声更动听,我看着那双面具后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那是一双我从没有见过的紫色眼睛。
我一时无言。
那双眼睛太过于特别,以至于我可以忘掉他身上其他的一切,却独独不能忘记那双眼睛,在白到耀眼的面具下,像是隐藏在羽毛背后的神秘门扉。
“是的,先生。”我迟疑着说出口。
“真巧,我也是一个人,请问可以邀请您跳下一支舞吗?”
他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我惊讶地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我望了一眼远处的凯瑟琳夫人,内心陷入一种强烈的挣扎,我知道不得不拒绝他。
我将手埋在蓬松的裙摆里,将轻柔的网纱攥紧在指尖,正准备开口婉言回绝。而他的声音就落在我开口前。
“您是我今晚邀请的第一个人,如果被您拒绝,我会很伤心的。”
我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我接受了他的邀请。
“好吧,不过您真的没有舞伴?”
我用疑惑的神情来掩盖内心的紧张,可很快又觉得我演技拙劣,恐怕一下子就会被这双细长的眼睛窥见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我太无助了,此刻任何微小的友善都能轻而易举地将我攫取,让我视之为救命稻草。
“没有,如刚才所说,您是我今晚邀请的第一位小姐。”
他回答直白地令我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只得遥遥望着在远处的凯瑟琳夫人,这一细小的举动似乎被他发现了。
“我从您一进场便开始注意您,您是在找什么人吗?”
我飞快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的。”
“是凯瑟琳夫人?”
“是的,我想要见凯瑟琳夫人一面,您认识她吗?”
“当然,非常熟悉。”
我浑身一颤。
“不过,您如果想要见凯瑟琳夫人,为什么不直接过去问候她呢?”他向我微微鞠躬,牵着我的手步入舞池。
我们开始拥抱着在舞池里旋转,我跳的相当一般。
我看了一眼和我近在咫尺的白色面具,又飞快将目光移开,安放在远处的人群上,思考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她看起来像是很忙的样子,我怕我突然出现会打扰到她。”
隐约的,我似乎听到他的轻笑声,甚至连同他那张雪白的面具都一起闪烁着狡黠的光,令我感到不安。
“原来如此,那我便不建议您现在去找她了。”
“为什么?”
“因为凯瑟琳夫人是一个戒备心很强的人,不喜欢别人别有用心地去接近她。”
“我别有用心?”
“难道不是吗?”
他的眼神始终温柔含笑。尽管躲藏在面具之后,可是只要有了这双眼睛,我也能猜到被挡住的是一张多么温柔好看的脸。
我的双脚渐渐适应了舞步的节奏,跳的称意起来。而我也终于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为何一定要将这条她从前最爱的礼裙专门改成我的尺寸。旋转时蓬松的裙摆就像被风催开的花朵,不由自主地渴望绽放,几乎毫不费力。只有在跳起舞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原来是一件多么妙不可言的礼裙,它那宽大的裙摆此刻不再坠着我让我疲惫,反而成了成了无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