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无意与太子妃交恶,奈何她生了老二皇孙后,觉得有子傍身扬眉吐气,又开始明戳戳同我叫板了。她也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首先要对付的是她的嫡亲长子,也就是我蹒跚学步的小东家。...
她明明早已经出了月子,却连着数月不曾来看望皇长孙。每每我看到皇长孙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靠坐在门槛上,问我“阿娘,怎么还不来看我?”
我只能哄她,“你母亲刚生了小弟弟,还下不来床。”
他便主动请缨,期盼的小眼神不住的往东宫眺望,拉拽着我往东边走,我知道他想我带他去看望他母亲。他还走不稳又不爱人扶,过门槛的时候还跌了一脚,磕破了嘴角,用小手擦擦灰,哭着说“不疼”。
我们到的时候,太子妃正抱着小儿子健步如飞的在院子里扑蝴蝶,他的小皇弟在母亲怀里眉开眼笑。我情知是瞒不下去了,皇长孙眼里含着泪水控诉我骗他母亲身子不适,迈着小短腿兴冲冲的迎上去想跟母亲和弟弟一起玩,刚起步便跌进了泥地里。
他向母亲伸出手,谁料太子妃睥睨的瞅了他一眼,对我痛斥道:“脏的跟泥猴一般,阿福,还不抱他下去洗洗”。
她嫌恶的扭过头去。我望着他这个心狠似铁的母亲,不由暗地里焦急。只怕今日过后,这宫里都知道她娇宠小儿子。不由上前小声说道:“皇长孙这是想母亲了。太子妃有日子没抱着他玩耍了。”
太子妃将襁褓中的小儿子交给下人,质问我道:“阿福,你是在对我不满吗?”
“不敢,不敢,我只是想念触龙了而已。”
“触龙?那是谁?”她探寻的看向她宫中的妇人们。那些人也许明知道我说的是“触龙说赵太后”的触龙,偏偏一个个摇头装作不知。
谁知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便出事了。两个小孩子浑身上下都是泥点子。
先是那个下人推脱道:“是皇长孙,她竟然如脱缰野马一般,把他的小皇弟也拽进了泥坑里,你看玩的浑身上下都是泥点子。”
我不由看向那个先告状的恶人,质问道:“他一个奶娃娃能拽动小皇孙?”
谁知她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如绿茶婊附身一般哭天抹泪起来。
“至于吗?不就是脏了,洗洗就行了”。
太子妃却一耳光冲皇长孙打了过来,谁也不敢上去拦,我刚要冲过去,便被宫人绑了。只听太子妃骂道:“是你打伤你皇弟的?”
伤了?我朝小皇孙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也就看见脸上一道疑似指甲抓挠过的痕迹,很轻微,这也算打伤吗?太子妃又打了几下,才消气停手了。但是皇长孙身上的白色短袖都被血染红了。她冷静下来,眼中一丝懊悔闪过,抱着小儿子就回去睡去了。
皇长孙大概是懵了,刚才被打的时候一直没哭,就这么坐在泥坑地上,我抱他走他不肯,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听着屋里太子妃唱着儿歌哄着小儿子睡觉,后来渐渐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
然后宫人出来说道:“别等了,太子妃睡着了。”
原来两个人都睡过去了。皇长孙这才朝我伸出了手,我抱着他回去洗澡换衣服,他也一声不吭,小小的脸阴沉着,仿佛在下一场连阴雨。就那么把自己关在废弃的壁炉里,喂他吃饭他也不吃,叫他吃饭他也不理,我拆壁炉门的时候,他也不理。
从这开始,他不在坐在门槛上望着东宫方向叫妈妈了。
很快,就是小皇孙的百天宴了。宫里宫外流水一样的礼品接连不乱地朝东宫送去,一波接着一波……早已远远已经超过了小皇孙该有的规格。直到有一日,我在宫道上看到有人送了一件用白珠九旒,红丝组为缨,青扩充耳,犀簪导的小头冠。
大约是我立在前头,久久未走,那送头冠的人反倒急了,催促我道:“阿福姑姑,这是给小皇孙的满月礼”。
我撤到一旁,眼睁睁看着这件只有皇太孙才能用的规制入了东宫,扭头便出了宫。我要去找陛下,唯有陛下才能救皇长孙。他一向是疼爱皇长孙的。我当时满心希望。
果然陛下听明我的来意,厉声道:“皇家之事,岂容你置喙!”
我怀着满心失望离了陛下的行辕回了宫,抱着皇长孙痛哭不已。我是哭他,也是哭我自己。他不做皇太孙,日后焉有性命在?而我若是离了宫,又能去哪里呢?
皇长孙以为我想家了,太子妃恩赦我家人入宫相见。几月不见,老头子春风满面,也穿上了官衣。三个儿子也都有了很好的去处,我知道这都是因我伺候贵人所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刚说道,“我想辞了,回家去。”
他们便一个个面露难色。尤其是老头子,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我这才知道新来的小保姆跟他处得极好。我望着外头阴沉沉的天,黯然不已。
送他们走后,我躲在壁炉里发呆,唯有皇长孙找到了我,我哭着抱着他小小的身子,说道:“我被人偷了家了。”
他拍拍胸脯搂着我,我知道他想说“有他呢”。
我望着他稚嫩的眉眼,也就在这一刹那,我忽然冲动的说道:“以后,我就是你娘。”
这句话,算僭越了!
那又怎样!
我知道皇长孙打生下来便是我在带他,他心中早已把我当作了亲娘!
我要与太子妃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