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名为芮姬……”
女人的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陈宏却觉得是自己的心在疼。
芮姬直起身来,轻轻拂去眼角的泪滴,她通红的眼、微微颤抖的唇,素白的曳地长袍,无处不叫人怜惜。
“陛下,”她幽幽开口,“奴家此来,实在是走投无路……方才内侍大人找到奴家,说……他说……”
“那老太监说了什么?”陈宏一拍床板,“你……芮姬你不要怕,朕、朕替你做主!”
“大人说,先帝走前最是宠爱于奴家,如今陛下盛年崩逝,路上寂寞,要奴家……去陪先帝。”
她痛哭着匍匐在地上,“方才内阁大学士更是在先帝灵堂之中将奴家扔出了大殿……她说奴家乃是红颜祸水戕害了皇家命数——可是陛下啊……奴家方才进行宫不过半月,若非被宫中使者掳去,奴家如今也不过是家中一待字女儿,奴家有什么本事……”
她哭得叫人心碎,陈宏胸中气闷之情顿生。
“这帮老顽固,全然不做人事!”陈宏道,“你就在这里呆着,朕倒是要瞧瞧,他们还能强闯进来将人生生掳去不成!”
“陛下……陛下……”芮姬膝行到陈宏身边,枕在陈宏的大腿上,“陛下,芮姬父母亲人还有两个弟弟,全都指望着芮姬生活,芮姬不能就这么死了……”
“只要陛下能叫奴家活着,奴家就是陛下的牛马,陛下要奴家做什么都行。”
女子温热的泪打透陈宏蚕丝织就的睡袍,烫得他的心发痒。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她的头发,叫她转过脸来,摸到她仿若膏脂的洁白肌肤。
“你这样可唉的人儿,怎能做牛马?”
“陛下……”
美人含泪,陈宏也被她勾得想起了无数凄惨事,就快要哭出来。
“陛下,”芮姬摸了泪,“陛下忧思太重,这些天,想必劳累非常……”
她手指攀援而上,转眼就抚上了陈宏的眉心。
“求陛下恩赏,让奴……侍候陛下吧……”
她说着已经凑近来。
女子的面容蓦地清晰,陈宏猛地反应过来,这人……眼前这人……是他父亲的女人! 他不能——
“芮姬、芮姬,你且先——”
陈宏没能将人推开,被人一把拿住了要害。
“你、你——”陈宏瞬间喘不过气来了,“来人,来——穆、穆翀举!”
“这时候陛下喊他人做什么呢?”芮姬笑起来,方才的梨花带雨,凄凄悲切全都烟消云散,“陛下……只管享受就行了。”
“你……啊……”
陈宏头脑中什么念头都不剩下了。
这床也不冰冷了,那些恼人的气味也半点不剩。
他只是好像忽然明白了,这深山中的一个小小院子,究竟为什么叫父亲那样流连忘返,堂堂王者之尊,竟能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就这么沉下去吧。
陈宏想。
如果这就是成为蜀王,他可以成为这样的蜀王。
穆翀举方才走到院中,好像听到了些动静,可是回到寝殿门外的时候,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本应该等在原地的太监不见踪影。
门口等着的是一个看着有点陌生的侍卫。
“二爷回来了,”那侍卫低头行礼,“曹公公有点事先走了,交代我等二爷回来跟您说一声。”
“好,”穆翀举点头,四外看了看,发现周遭竟只有这一个侍卫,“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正到换班的时辰,雨天他们走得慢,过会儿就来了,”那人道。
行宫中守卫懈怠,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穆翀举并未起疑。
“方才你可听见什么声响?”穆翀举走上了台阶,站在侍卫身边。
“声响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侍卫缓缓抬头,穆翀举撞上他视线。
“只是什么?”
“只是陛下招呼了二爷一声,我回了话,说将军去更衣,陛下便道无事,他睡下了,叫二爷安心,”他答得流利,嘴边噙着笑,好不自然。
“你……”穆翀举看着眼前的人,如有所感,“我们从前见过?”
“小人姓萧,从前是陛下潜邸守卫,”他低头,避开了穆翀举的视线,“二爷和主子交好,从前进出潜邸,小人对二爷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但是二爷身份高贵,又怎会对小人面熟?”
这话在理,穆翀举实在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只好认为是自己最近因为诸多事务牵扯了心绪,精神太过紧张所致。
“辛苦你了,”穆翀举道,“既然到了交接的时辰,萧兄就赶紧回去休息。”
穆翀举说着刚想要伸手拍他肩膀,却被那侍卫侧身躲过,他一低头,抱拳作礼,转眼就离开。
那人的背影很健壮,却像是能够化在雨中。
好像和现实的界限并不清晰,只是一个被月光反照的人影儿。
穆翀举揉了揉眼,看来真的是累了。
穆翀举没有看错,那侍卫的人影的确消散在雨幕中。
下一个瞬间他在蜀王的寝殿的屏风后出现,芮姬已经在地面上叩首跪好。
“事情办的怎么样?”
“门主放心,”芮姬笑着直起身来,“不过是男人,都差不多的。”
“是啊,”他勾起唇角,“哪个男人逃脱得了你呢?”
戟天的手捏起芮姬的下巴左右欣赏,他现在还哪里有半分方才做寝殿侍卫的样子?
“既然如此……”芮姬拽着戟天的手臂像蛇一样趴到他胸膛上,“山主为什么不叫我去解决那穆翀举……倘若他也倾心于我,一切不就——”
戟天倏地环住了芮姬的腰,将她整个人都箍在自己怀中,“别打穆翀举的主意。”
他冷笑着道,芮姬抬眼,看到山主咬后槽牙的动作。
“他刚吞噬了丹蚩,身上还有吸纳的力量,”戟天道,“这虽是我一个幻化的躯体,但也魔力不少,方才靠近他时险些被他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