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间的争吵,不休不止却又像是静默无声的。
下午时,医馆内又嘈杂起来,院中有三五人寻多兰治病。
多兰忙活了一上午,近日镇子附近出现了一种怪病,总有人来找她问询,而她无论如何号不出脉象如何,内心疑虑。可上午与女儿的争论在心头萦绕,让她一下午都没什么心思专心经营医馆。
多兰干脆早早闭了门,正在门要关上之时,一个发丝银白却面容姣好的女人出现在医馆门口。
这来人恰是戊白镇中有名的媒婆。戊白镇住的人混杂,不乏苏鸣这样的重礼之人,也有性子洒脱的门户。可说到底,这媒婆的生意,倒是经久不衰。
媒婆亦是听足了阿茉儿在外的谣言,才上了门寻了多兰。按媒婆得到的消息来说,阿茉儿与苏鸣本情投意合,并不需得媒婆从中做桥梁。可这一番传闻一出,媒婆就快速闻着生意的味儿赶来了。
“闹这一出,您这儿可得赶紧给苏家那小子拴牢了。不然啊,我看…”
媒婆说得煞有其事,不时用指尖点点多兰的肩头。
多兰不是个迷糊的,她今上午从街上听说阿茉儿跟王沥的苟且,本就担忧着苏鸣那厮。如今媒婆一点,她也参透得快。
“您在这儿等等。”
多兰对媒婆说完,转身回了屋子,又走到媒婆面前,塞到她手心中一个鼓囊囊的荷包。
媒婆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嘴角的笑再不掩藏。
她挥挥手,轻拍多兰的背,狡黠地笑:“您这儿就放心吧。我现下就去约苏家那小子,今夜就来找你姑娘。”
多兰听了倒是一愣:“今夜?”
媒婆将荷包塞到怀里,连连点头:“再晚就来不及啦!越早拴牢越好啊!现在还顾及啥?”
她没再等多兰的反应,便赶忙转身离开。
闭上大门时,媒婆嘴里还嘟囔着些她今日需要操劳的生意。
多兰隐约觉得不安,目送媒婆离开。这才轻叹口气,将心头的压力舒出。多兰将门闭上,转身的瞬间却撞上了立在自己身后的女儿,她被阿茉儿的出现吓得惊呼一声。
她不知道阿茉儿已在此处几时,她也不在乎。
阿茉儿径直略过立在门口的多兰,推开门走了出去。
草场旁的高大树下,裴沽嘴上衔着一根草,躺在树的暗影下。他曲起一条腿,双臂交错与脑后。好一副快活模样。
阿茉儿走近,他都没注意。直到阿茉儿也学着他的模样,躺到他身旁时,裴沽才懒懒地睁开双眼。
“你来了?”裴沽礼貌出声寒喧。
“嗯。”阿茉儿从喉间哼出应答。
待真的看清阿茉儿此刻的容貌后,裴沽刷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此刻,阿茉儿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露着破了皮的血肉。
“你怎么了?”裴沽伸出手,往阿茉儿的嘴角伸去。
阿茉儿没回答他,裴沽的手已触上阿茉儿的嘴角,他轻抚阿茉儿受了伤的脸,又出声说:“谁怎么你了?”
“我阿娘。”
裴沽的指尖冰凉,触到脸上一丝冰爽。他伸出拇指去摩挲阿茉儿的脸颊,却不显露任何暧昧。碧色的眸子认真的打量那肿胀的每寸肌肤。
阿茉儿伸出手将裴沽的手移开:“我得赶紧回去了。”
“不然…”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但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
“嗯?”裴沽面露不解。
“你答应我了!不若这样,你今夜来找我,花一整夜教我。好不好?”阿茉儿自己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对着裴沽轻轻嘶气,展露着脸颊的痛苦。
裴沽的眸子沉了沉,嘴角抿出一抹笑意:“好。”
阿茉儿站起身,笑。她笑的眼角弯弯,唇角却因此吃痛。
笑被收起,阿茉儿严肃地对裴沽说:“我住在镇子内唯一的医馆里,你稍一打听便知。靠着巷子的二层窗子,我会点着烛火等你。”
“你一定得来!我会一直等你。”
“嗯。”裴沽瞧着阿茉儿红肿的脸,笑着答。
阿茉儿转身就又打算小跑着离开,没跑出两步,她却忽然回头,问裴沽:“你知道楼弃最近在做什么么?”
裴沽嘴角的笑僵住,眼底很快划过了什么情绪,很快消失。最终他面上挂着一丝不解。
“哦,我忘了你不认识他。楼弃,就是你要帮我取悦的人。”阿茉儿好似突然惊醒,为自己的突兀询问道歉。
“今晚见。”
她留下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
被落在原处的裴沽眼中映着她跑着离开的背影,随后他轻阖上了眸子。日光透过肌肤,传进眼中。
裴沽闭着眼,却瞧见了自己眼皮遮不住的日光。
有几分像她眼睛的颜色。
夜很快到来,医馆的木门被一双白净的手叩响。
多兰很快应声,带着浓浓笑意开门。
门口,苏鸣手中捏着给阿茉儿写的…信。他面上三分羞,颔首向多兰问好。
多兰将人迎入,眼瞧着二层亮着的窗子,伸出手点向那一旁的木楼梯:“她在里屋呢,你且去吧。”
苏鸣脚步僵住,“仁义礼信,男女大防”云云在他脑中闪过。
可多兰热情得过了头,用手中的折扇戳着苏鸣的肩头,催促他快些前去。
苏鸣在多兰期待的目光中,迈步往阶梯上走。
屋内,裴沽悠然自适,捏着羊毫毛笔,随意地坐在桌旁。
一刻钟前,阿茉儿领着他翻窗子进了屋。
“你今夜要将如何得到楼弃喜欢,尽数写下给我。”
“如此着急?”裴沽随口询问,他打量着阿茉儿的屋子,瞧见了那屋角的神像。
他饶有兴致地走去,伸出手摸了摸那神像的头,摸到了一手灰。
“他只在此处呆十日,我是该急一急。”
随后,裴沽就被安排在那圆桌上,动笔写着“讨楼弃喜欢”书。
说实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