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黑洞洞的,黎思念看见他背对着她,正在扣皮带。
男人后背的肌肉紧实,肩宽而腰窄,肩膀上的肌肉顶地衬衫鼓鼓囊囊的。
这样有男人味。
和黎思念在杂志上看到的一样。
很多年前,黎思念在课堂上没收了一本杂志,她略略翻了一下。
谁知,一眼就看到内页上大大的傅梦觉的脸。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拿过杂志左看右看,这眉眼,这唇形,怎样看都熟悉。
柳叶说:“你可赚到了。初恋是顶流歌星,还不快去相认,免得在这受学生的气。”
黎思念说:“你的初恋还是顶流歌星的好兄弟呢,你咋不去。”
柳叶一瘪嘴,骂道:“呸,想起他我饭都吃不下了。”
黎思念笑得见牙不见眼。
柳叶用手直戳她的头,说她傻。
后来,关于他的消息,黎思念大多是从没收上来的杂志,写真上知道的。譬如,他的某某歌又蝉联金曲奖,新专辑登顶某平台,在国外开演唱会啦,入行十年0绯闻啦。
她数着他新专的销量,后面的数字,竟然要用尽两只手才能数完。不由得感慨,他真的红了,红得发紫,红得烫手。
有一次,黎思念还跑去看了他的新电影。
著名的导演好像尤其偏爱他,把他原本就帅气的脸拍的极好看。唇红齿白的形象,很像偶像剧里女主暗恋的白月光男二,那样一身正气,仪表堂堂。
他在电影里演一个被抢了女朋友,爱而不得的高中生,挂着泪珠低吟浅唱的时候,整个影厅的小姑娘为他疯狂。
黎思念却在心里想,狗屁。
如果傅梦觉被抢女朋友,以他的爆脾气,一定第一时间把奸夫揍个半死,再潇洒地和女生说,咱们完了,你滚吧。
怎么可能会哭呢。
但在荧幕上只能看到他的文质彬彬,有礼有节。
大概他作为天之骄子的傲气和凛然,只能在现实中体味。
黎思念知道她现在的目光贪婪也猥琐。
如果柳叶知道了,一定会尖叫,黎思念你长本事了,一夜情都玩上了,太超前了。
黎思念也有点佩服自己。
昨晚在酒吧,来搭讪的人那么多,灯光又暗,音乐声又喧嚣,她分明醉了,却一眼认出傅梦觉。
她记得她对他青涩的爱意。
记得那双常含着一汪水的罗凤眼,眼尾下垂,眼角泛红,总是带着痞里痞气的笑。
十四年没见,他变化很大,整个人都成熟了。
唯独这双眼睛,还带着早年的稚气。
和他刚分开的那几年,她幻想过很多次旧爱重逢。从念白到走位,一遍遍排练。
在旧同学的婚礼,在街角的咖啡店擦肩,又或像小说里那样,她去公司应聘,发现他竟是她的老板。
要像电影里那样,一个长长的镜头,隔着人海,奔跑,相拥。天空开始下雨,他嘶吼着你为什么要回来,最疼痛,最凄美而幽怨,最惊天动地。
而他们就这样突然遇见。
猝不及防,隔着嘈杂的音乐,和花花绿绿的灯光,她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没有暴雨,也不可能会有嘶吼。
只能看见润红的嘴唇张合,每根睫毛都真实而立体,黑漆漆的瞳孔,是她日思夜想的形状。
是他,傅梦觉。真的是傅梦觉。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她用力吻了上去,他口中有浓浓的金酒的辛甜,他点了她喜欢的金汤力。
看,他们连口味都相衬
周围传来朋友的欢呼。
之后的出酒吧开房间,就是顺理成章。
就这么一次,就放纵这一次。
或许老天爷也知道她的等待,特地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男人站起身,“哗”地拉开窗帘。
黎思念把手搭在额头上,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
她眯起眼睛,真正看清楚傅梦觉。
他长高了好多。
高大,健壮,眉宇间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神情,但更多的是厚重的成熟,累积岁月的沉淀。他更加从容不迫,俨然成长为一个有力量的男人。
他说:“你醒了?”
黎思念点点头。
他弯腰捞起床边的手表,套在自己的手腕上,结实的手臂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搔了一下,猛烈地颤动起来。
不是不怀念。
她记得,少年的他在进球后肆意的笑,水润润的眼睛,在四下无人时拉着她的手,一遍遍问她看到了吗?
她点头后,他跳起来欢呼,奖杯塞进她手里,又重又高调,放在书包里,又装不下。
可他总是固执地送。
她床下面藏的全是他送的东西,奖杯,小发卡,项链,手环,玩偶,一盒一盒的信,有时候是路边捡到奇怪的石头,旅游时在海边捡的小海螺。
她离开香城后,那些东西便永远地尘封在原地。
傅梦觉背着阳光,视线昏暗,他独自摸索了半天,也没带上手表。
她坐起身,拉着他的手,手指灵巧,替他扣上表带。
抽手时,一双大手却钳住她的胳膊,令她动弹不得。
感受到对方愈渐沉重的呼吸,黎思念惊觉自己此刻没有穿衣服。
只套了件蓝白色的胸罩,没有系扣。
欲盖弥彰的勾引。
两人在阳光下四目相对,还是尴尬的。
傅梦觉好像没有认出她。
诚然,她的变化很大。
死板的短发,变成现在的波浪齐肩长发。以前总是穿妈妈的旧牛仔裤,老土的T恤,现在每一套裙子,都是奢侈品店最新款。长期的护理保养,让她的皮肤比年轻时更加白皙紧致。
或许,她应该直截了当地说,你好,我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又唯恐他早把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