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梦觉拉了拉她的胳膊,把她拉进怀里,大手顺着腰向上。
黎思念说:“放心,我知道你是谁,我不会纠缠你的。”
“我不怕你纠缠我呢。”
黎思念勾起嘴角,“没有联系方式要怎么纠缠。”
傅梦觉从黎思念身上滚下来,枕着胳膊似笑非笑望着她。
片刻儿,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存他的号码。
黎思念整个学生时代都没有手机。
一天晚上,她都睡下了,窗户传来沙沙声,她知道是他。
到单元楼下,他给了她一个手机,粉红色的翻盖手机,下面坠着一只嘴上画着叉的猫头挂坠。里面唯一的一个号码就是他的。
他说他再也没办法忍受她一放学就消失。
她怎么都不肯收下,硬把东西塞回他口袋,就跑掉了。
她闭上眼睛,仍能闻到校服晒过后,纯白色的阳光的味道。
看到青春独有的躁动和自卑,是永远做不对的物理大题,洗的泛黄的旧衣服,不合尺寸的薄内衣,是父母为生活费的争吵。
好似犹站在,那条只有一盏白灯的楼道,风吹在脸上,冰凉,带着陈旧的扫把味。
在别的男生还带着黑框眼镜,校服扣到最顶格的时候。
傅梦觉脸上挂着肆意的笑,好像青春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游戏。
他家世棒,个子高,学习好,会唱歌。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上的样子,连阳光都对他格外偏爱,打在他身上柔柔的。
他整个人闪闪发光,好像身披圣光的神明。高贵优雅的样子,足以让所有人顶礼膜拜。
而她死板的短发,永远低着头,憋不出一句话,透明地好像一团空气。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他们根本不会认识。
而她搞砸了一切。
现在的她也很难想象,当时连火车票都不懂得买,行李箱都没有一个的小女孩,怎么就有勇气,毅然决然从香城离开,身无分文地来到这个辽阔又无情的城市。
一走就是十几年,从此萧郎是路人。
现在她总算摆脱了当初的穷困的自卑,在这种城市站稳脚跟。
虽然和傅梦觉的优越比相差甚远,但黎思念满足了。
她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可浓郁的爱意没有减淡,只是埋葬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中,内化,固定,最后变成附着在血管的吸血鬼。
白天看不到,两个人的时候看不到。
可是在午夜,月光撒向地面,一片凉,又偏偏独行的时候,猝不及防跳出来,惊得她一身冷汗。
她把手机还给傅梦觉,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是个陌生号码。
傅梦觉靠过来,脸放在她□□的肩膀上,弄得她的侧脸痒痒的。
“记得打给我。”
“嗯。”
“唔,香城,好巧,我在这念过初中和高中。”
傅梦觉看着手机上的备注,轻轻念出声:黎思念——黎思念——
黎思念全神贯注地听。
他念了两遍就说,“你的名字真特别,很好记。我记住了。”
以前他怨她,怨她不公平。
他说我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你呢?黎思念你连在朋友面前承认我都不愿意。黎思念没有心。黎思念你只爱你自己。
你到底爱不爱我,少年总是一遍遍追问。
而她低着头沉默。
这时才知道,她当时未必有他爱得深,但一定比他爱得长。
黎思念举起手机,故意说:“你呢?我该怎么称呼这串号码?”
傅梦觉一愣,接过手机,在上面打了几个字。
他掏出烟盒,烟塞进嘴里才想起来问,“我抽烟你介意吗?”
她摇摇头。
傅梦觉开始掏打火机,两边裤袋都翻出来,还是找不到。
他正准备去拿外套。
她抓过床边的手袋,摸出一个银色的小打火机。
纤细的手指把打火机举到他面前,“咔擦”一声喷出火舌。
他默契地把脸伸了过去。
灰色的烟雾喷出,空气中弥漫开苦涩的烟尘味。
他眯着眼睛盯着那块银色打火机。
正方形,上面刻着一只正在跳舞的精灵。
“这种款式得有不下十年了吧,你挺怀旧。”
“只是旧人的旧物而已。”
“有故事。”
傅梦觉拿在手里把玩,没想到滚轮还挺犟,一个不小心,打火机从他手里飞出去,咕噜噜滚在地板上。
他俯身去捞,黎思念却扶住他,“算了吧,没什么,就是一个老物件,没什么好看的。”
傅梦觉冷哼一声,“那怎么成呢,不是说是旧人旧物嘛,这样乱丢,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的。”
黎思念捡起打火机,打火机保存完好,唯独底部有两条划痕,她凝神细看,耳边似乎又响起少年的声音。
“去,黎思念捡起来。”
“你敢不去?”
她说:“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的。”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磁性而压抑的声音响起,“呵,还是这么绝情!”
她垂眼:“你早认出来了,干嘛要捉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