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拟的装扮和平日很不一样,窄袍高靴,佩玉簪冠。五官也细细妆点过,卸去口脂,加粗细眉,乍一看和个清俊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但裴珩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清安坊,我送了个人情给你。”
直到方才,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岑晁话里的意思。
“岑晁说,有个手持金铃的人会在清安坊等我,”裴珩的视线从铃铛上扫过,继而移到宋拟略显仓皇的脸上,停了停,
“我没想到那人是你。”
“我......”
宋拟语塞。
她也实在没料到,岑晁找的人会是裴珩。
裴珩从石头后面走到她面前:“我就在将军府,你若有事直接来找我便是,何须劳烦他人。”
宋拟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从上次江水榭外那一面后,裴珩一直在养病,而她便趁这几天搬了出去。
走的那日,他没再说挽留的话,她也没再去辞行。
就像两条意外错了轨平行线,在短暂的交集后,终于还是决定重回各自的轨道。
宋拟原以为,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见她不说话,裴珩微微上扬的唇线逐渐变得平直,
“还是说,你想找的不是我?”
“我想找的,的确不是将军,”宋拟抬起眼,平静地与他对视:“岑大人答应借我一个会轻功的武者,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听起来,你很失望。”裴珩道。
“不是失望,是惶恐。”宋拟向前走了两步,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回身看他,“我所为之事难登大雅,而将军光明磊落,不该让这脏水溅污了去。”
什么样的污水,礼部尚书之子沾得他沾不得。
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宁愿去求岑晁也不肯来找他。
裴珩眼眸染上戚色,像是碎掉的墨玉。
良久,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我就如此...令你生厌吗?”
宋拟听到他这么说。
心脏好似被细针扎了一下,轻微的疼痛袭卷全身,宋拟狠狠皱了下眉,矢口否认
“不是的,将军很好,”
“是我不好,”宋拟声音低低的,“清安坊藏着周家放私贷的证据,我想把它偷出来。这样不光彩的事,怎么能让将军来做呢。”
裴珩微愣:“周家?淑妃的母家?”
宋拟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
“此事牵扯众多,是故我只向岑大人借了人,并不想他搅进来,”宋拟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希望将军也是一样,留在岸上,干干净净的。”
裴珩却沉下脸色:“你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吗。”
“知道,”宋拟坦然,“但他们害我家破人亡,无论结果是生是死,我总归要试一试。”
“想怎么做,我帮你。”裴珩走近了些。
不等宋拟开口,他又道:“不必担心我什么,照着你和岑晁约定的那样,把我当成他给你的普通武者,告诉我该做的就好。”
让他现在抛下自己走人是不可能的。
宋拟认清了这一点后,也不再幻想他会置身事外,只盼着能少波及他一些就好。
“过一会这里会传出走水的消息,”宋拟点了点远处的小院子,“到时候你就帮忙把那里的守卫引开就好。”
裴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习武之人本就较常人敏感很多,加之裴珩武艺高强,只略略扫了几眼,他就确定了隐藏在暗处守卫的方位。
不过五六个人,引开他们不算什么难事。
“那你呢?”裴珩问。
“我溜进去把账簿偷出来。”
“好,”裴珩颔首,又道,“遇事可摇动金铃,我能听到。”
说完没多久,前院忽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走水啦——”
短暂的安静后,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响起来,大片人头从连通前后院的垂花门中涌出来,后院也有不少客人,听到外头的动静,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往外跑。
这一下,外头的人还没挤进来,里面的人又着急出去,一来二去,将出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整个清安坊乱成一锅粥。
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句
“那有水!”
挤得头破血流的人群一听,目光齐刷刷往人工湖一转。
小院子就建在人工湖边上。
“不行——”妄想阻拦看守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讲完,便被冲过来的客人推到一边,只无力大叫,“快去找掌柜的!”
就在这时,顺着人潮靠近院子的裴珩突然跃起,足尖踏着前人肩膀,飞身至院前,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守卫,抬手往他后脑劈了一记。
正留意人群动向的守卫反应不及,只觉后颈一痛,接着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裴珩刻意没有收敛身形,目睹了全程的客人抱着头尖叫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又是着火,又是杀人,众人的恐惧在瞬间达到顶峰,更顾不上什么秩序,你推我我推你,哭喊声混着叫骂,像炸了锅的群峰,四散着乱窜。
而守在院子边上的打手见同伴被袭,纷纷抽刀显出身形,将裴珩团团围住。
趁此机会,一直躲在暗处的宋拟绕到院子后边,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宋拟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火折子点亮。
“小统,帮我留意一下背后。”宋拟边说边开始翻箱倒柜地找。
系统:“宿主放心。”
周怀仁似乎很放心这里,账簿就放在床边的柜子里,甚至都没上锁。
太顺利总让人生疑,宋拟蹲下来,对着火光略略一翻。
看到最新一页上按的手印,宋拟悟了,没有什么陷阱,人家只是心大。
正想揣了走人,系统忽然叫起来:“外面有人来了!”
宋拟一惊,心虚加心慌,也不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