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拟似有不解:“将军说什么呢,有丹投降,铁木达也有意归顺,此战是大梁大获全胜。”
裴珩却握紧了双拳:“耶赫儿跑了,我还是没能为家人报仇。”
按照按照命运原来的走向,大梁收复北狄十六部,而裴珩却在追击耶赫儿时与其同归于尽。
难道说,她救了裴珩的同时,也间接影响到了耶赫儿的命运。
所以,这才是他刚刚发疯的原因。
意识到这点,宋拟手上动作微滞。
——
东宫内,岑晁正讲得起劲。
“当时就差那么一点,就中了耶赫儿那厮的圈套!”
萧元翌替他添看杯茶,笑如清风:“如此惊险的时刻,子远又是如何识破的呢?”
岑晁说起这个更是一乐,眉飞色舞道,
“耶赫儿偷摸在山头堆了数块巨石,预备将我们全压死在山谷里,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岑晁兴奋地拍起手,表情颇为幸灾乐祸,
“没等我们进入山谷,石头自己就掉下来了,他们非但没压死玄策军,反而提前暴露,被我们抓住机会,堵在山谷一举歼灭,哈哈哈!”
萧元翌听完不由得显露出惊讶之意:“耶赫儿也算是沙场老将,难以置信竟会出现这样大的纰漏。”
“只能说是他气数已尽,连老天都偏向大梁咯。”岑晁说得口干,端起茶盏润了下嗓。
萧元翌欣慰地笑:“这么说来,绥之大仇终于得报了。”
“还没呢,”岑晁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那厮命硬得很,全军都没了,偏他一人逃了出去。为这事,裴珩都不知喝了几回闷酒。”
——
灭门大仇如附骨之疽,那是耗尽余生都无法治愈的钝痛。
宋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劝他放下。
只好倾身拥住他,在他背上安慰轻拍:
“还会有机会的。”
裴珩动了动唇,最终却没有答话,阖上眼帘,紧紧回抱着她。
都说旁观者永远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在这一刻,他的过往仿佛过场电影,一幕幕在宋拟脑海中流转,深刻又清晰。
从前她以为裴珩是苍劲疏离的松柏,如今觉得他更像落在青松上的雪,站在非常人所能企及的高度,其实一碰就碎。
宋拟抚着他的背脊,一颗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裴珩,”她轻唤。
“嗯。”
“我们成亲吧。”
裴珩直起头,愣愣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宋拟去握他的手,眼眸透着认真:“就今天,好不好?”
岑晁刚离开不久,一位长者缓步从廊间绕出
萧元翌见到来人,忙起身朝他拱手,尊敬地唤了声:“老师。”
谢明受了他的礼,又走到岑晁坐过的位置上。
待他落座,萧元翌这才重新坐回位置,开口道:
“老师来得正好,学生刚有一事想请教先生意见。”
侍从重新为谢明上茶,谢明捋了把胡须,“你二人刚才的对话我也听了些,太子若是要问裴珩与耶赫儿——”
谢明抿了口茶,摇头道:“此事无解。”
“当真连先生也没有办法吗?”萧元翌问。
“圣上此前允他出征已是最后的退让,如今有丹已破,铁木达的使臣也在前来议和的路上,裴珩又有何立场再次举兵讨伐北境呢?”
萧元翌面露难色:“学生明白先生所言,只是担心裴珩他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裴珩曾也是我的学生,他的性格我再了解不过,”谢明不知想到了何处,停顿下来,沉吟道,“倘若真到了进退维谷的时候,太子要做好取舍的准备。”
裴珩的心因为这份巨大的喜悦,猛烈而快速的跳动起来。
但很快,他又重新恢复冷静。
“今天...太仓促了。”
极力克制着自己要点头的欲望,裴珩艰难婉拒。
“你不愿意娶我?”
宋拟追着他闪烁的视线,难得显出几分强硬,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怎会,我求之不得,”
裴珩在她灼灼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宋拟,耶赫儿不死,我总会再赴战场。”
其实不能就这么回来的,他应该留在北境,直到了结耶赫儿。
然而每当在北境寂寥的长夜里想起她,裴珩便觉得,总要正正经经再见一面的。
宋拟听完他的话不忧反笑:“你要去打仗,我与你同往便是,这有什么的。”
“战场不是儿戏,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裴珩见宋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些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听懂,
“倘若你我成亲,来日我若不幸...就剩你一人,我——”
宋拟没有让他讲完,往他唇上一啄。
“我不在意这些,”宋拟抚上他的脸颊,
就在刚刚,她懂了系统说的公平。
“只要你点头,我们就可以成亲。”
就像如果裴珩不在意她来自异世他们就可以相依一样,意义的来源是过程。
结果,并不重要。
“所以裴珩,”宋拟重复道,“你愿意娶我吗?”
裴珩静静看了她片刻,唇瓣开合,郑重地吐出一个:“好。”
宋拟扬起笑容:“既然如此,便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什么?”
“我向你坦诚,”宋拟吸了口气,下定决心道,“其实我并非宋霓,而是宋拟。”
她在他手心划了个“拟”字,忐忑却又不带丝毫犹豫,看着他说,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想要和你成亲,在一起的人不是禾丰斋的宋掌柜,而是宋拟。
“什么叫...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裴珩一时间无法理解她话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