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宁二十一年,戍月初十。
和亲的仪驾队在承天门外整装待发。
栖华殿内布满红绸,与喜庆的场面相悖的是,满殿宫人却无一人露出笑颜。
萧元京坐于梳妆台,木然看着镜中的的自己被戴上标志着铁木达王妃身份的大冠。
待为她理好最后的流苏,容芳露出不舍的表情:
“公主今日,很漂亮。”
萧元京乌黑的瞳仁找回一点焦距,看向她,红唇张了张。
“辛苦嬷嬷。”
答应和亲后,萧元京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待在自己寝宫,闻袅来得多了,偶尔会见一见,但更多时候都闭门谢客,甚至连昌顺帝也见不到她的面。
对此,昌顺帝只吩咐宫人看顾好她,别的倒也没说什么。
只有容芳,日日近距离地看着原本的鲜活的主子,一步步变成现在死气沉沉的样子。
终于忍不住红了眼:“公主心里觉得难受,可以哭出来的,别憋坏了身体。”
萧元京却轻轻扯了扯嘴角,
“哭起来会花妆,大喜的日子就不好看了 。”
这是这么多天来,容芳第一次见萧元京笑。
然而容芳只觉胸口揪成了一团,心疼得很。
殿外传来太监报声。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萧元京便自己站起来:“时辰到了,该出殿了。”
“公主不再见娘娘一面?”容芳急急出声。
萧元京:“母妃生了妹妹,身体尚未大好,就不见了。”
话音刚落,辰贵妃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母女二人一病一默,算起来倒有大半个月没见了。
“母妃。”萧元京平静地唤她。
辰贵妃失了气色,面容苍白,丝毫没有了从前骄横跋扈的气势。
萧元京视线落到她的披风上:
“今日风大,母妃应该再多穿——”
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辰贵妃上前抱住了她,悲恸出声:
“元京...我可怜的元京啊,怎么能连母妃都不要了呢。”
萧元京眼眶骤然一热,她抬头望向宫墙外的蓝天,咽下喉头的哽咽,
“母妃,是我咎由自取,”萧元京的声音轻得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别让妹妹像我一样。”
爱上不该爱的人,可怜如斯。
“时辰到了,母妃。”
萧元京拍着辰贵妃的背,示意她放手。
辰贵妃实在不舍,伏在萧元京肩头流泪,待太监第三次报声后,才不得不松开了手。
照大梁习俗,女儿出嫁,需要兄弟背出家门。
皇家亦是如此。
等在殿外的萧元翌看到妹妹出殿,正要上前,却见辰贵妃跌跌撞撞追出来——
“女儿,”
萧元京驻足回望。
辰贵妃倚在门框上,脸上满是泪痕,
“千万保重。”
萧元京冲她笑了笑。
——
承天门外,裴珩骑在白马之上,不过这次,他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自从上次二人在库房不欢而散,他便再也没见过宋拟。
日到午时,萧元翌背着萧元京来到宫门口,放下她。
后头浩浩荡荡的队伍跟着止步。
昌顺帝与皇后并肩立于城墙,宫门两道,群臣垂手静立。
萧元京转身,朝城墙处深深一拜。
昌顺帝抬手,身侧太监便一挥拂尘,高唱:“准行。”
随嫁的宫人上前,扶着她坐上送亲的马车。
待她坐定,群臣这才俯首作拜,齐声道:
“恭送安阳公主。”
送嫁队伍就此启程,驶过长安城宽阔的大道,朝大漠深处行去。
*
城外,离长亭不远的小道上,岑晁带着宋拟一路疾行。
送嫁队伍行过长亭,裴珩忽然听到前方林子里传来细碎的动静。
双眼顿时一眯,正想让护军戒备,一匹枣红色的马从灌木丛里一跃而出,拦在队伍前。
“裴珩,等一下!”
队伍被逼停,马儿嘶鸣声此起彼伏,护军纷纷抽刀。
马车内的萧元京亦探出了头。
裴珩在听到来人声音的时候已是一怔,待尘土落尽,看到马背上一脸菜色的宋拟时,神情更是见了鬼似的。
“没想到你还是不会骑马,回头记得让他教你。”岑晁扶着宋拟下马,调侃似的朝裴珩那望了一眼。
“阿拟?!”裴珩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当即翻身下马。
岑晁的马术依旧令人死去活来,即便宋拟换上了利于骑行的胡服,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被颠得够呛。
裴珩小跑着上前搀住看起来快要站不住的宋拟:“你怎么来了?”
宋拟现在胃里翻江倒海,抱着自己的包袱,根本说不出解释的话。
裴珩想去接过她的包袱,后者却没松手,只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你们走得也太快了,差点没赶上。”岑晁笑道。
看到宋拟的身影,萧元京意识到不是出了岔子,重新坐回去,淡声对外吩咐:
“叫人清一辆马车出来给县主。”
外面的侍女得了吩咐,垂头应是。
裴珩还是没有弄清眼前的状况,终于缓过来一点的宋拟开了口:
“都告诉你了帮我做决定前,要先问我的意愿,还不懂。”
裴珩难得露出呆愣的表情。
一旁的岑晁看得着急,忍不住直言道:“哎呀,呆子,人小娘子要跟你去北境。”
“你要与我去北境?”
裴珩表情复杂,下意识皱眉,重复道。
宋拟在他目光的审视下,坚定地点了点头,
“送你定胜糕那日我就打算告诉你,我想和你一起去北境。”
“但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