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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1 / 2)

四十二

夜色葱茏,冷雨朦胧。

打更的更夫慢悠悠地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空寂一片里只听得见鞋底踩着水花溅起的声音。更夫走到那一片被官府围起来的醉香阁废墟处,远远望着那一片漆黑的断垣残壁,想起了近日城主府小少爷的那些传闻,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便想躲个懒,绕道而行。

他转过身的瞬间,耳畔嗖的一声传来呼啸的风声。

更夫脸色吓得一白,匆忙回头:“什么人!”

广陵城虽未有强制宵禁,可近来城里传闻颇多,入夜之后官府加了不少人手在街上例行巡逻。城内百姓也是早早关门回家歇息,因而到了晚上,整座广陵城空无一人,宛如一座空城。

这是什么人,三更半夜在城里行踪诡异?

没人回答,更夫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怀疑自个儿疑神疑鬼听错了,刚想就此揭过,忽的听见远处脚步声踩在屋檐上,瓦片“叮当”一声响,回荡在冰冷的夜里格外孤寂,远处传来寒鸦的鸣叫声。

更夫:“......”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灯笼差点扔了,惊弓之鸟般连滚带爬跑远了。

方才那处的屋顶之上,则慢慢探出一个脑袋。

“走掉了。”

谢召站直了身子,看着更夫慌不择路的背影,嘟囔道:“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时湛脚步一点,在谢召身旁站定,说道:“现在城里人心惶惶的,倒也正常。商誉那老头子自己都开始疑神疑鬼了,城里百姓更不必多说。”

时湛说:“走吧,我们要在天亮之前赶回来。”

谢召点点头,把手递给他。两人在城内屋檐顶上穿梭如飞,身旁的景致楼阁伴随着风声雨声被抛在身后,成为一道残影。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两人便摸索到了见微观。

抬头望去,天际已经泛起了一抹清浅的鱼肚白。

阿柏说得不错,见微观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商府的兵士轮流值守。只见三两兵士正手持长枪列队于观门,其余守卫分别守在见微观墙下和后院枯井旁,严丝合缝地把守着。

但仔细一瞧就能发现,这些守卫脸上满是疲惫之意,大抵是执天亮之前的最后一班。谢召和时湛躲在见微观门口的一棵合抱粗的树上,树上没几片叶子,枝丫枯萎,就这样几个守卫都没发现他们,谢召甚至听见了一个守卫垂着头打起了鼾。

时湛冲着谢召点点头。

谢召会意,从袖子里抽出符纸折了几下,趁着守卫不备,瞅准了个时机便往下一掷——

把守观门的兵士听见动静本能地抬头,然而还是太晚了些,守卫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直脸朝下栽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谢召拍了拍手上留下的灰烬,嗤了一声:“这不都是些饭桶?商誉这老贼老谋深算,家里养着的也不过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

时湛道:“毕竟凡胎而已,世上有几人能和你过上几招,还能提防的住你用符?”

谢召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过头道:“别啰嗦了。”

两人从树上下来,一路放倒了几个巡逻来的守卫,没费什么功夫便摸到了见微观那扇木门前。

这里看着同十余年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原本就塌陷的屋檐彻底被掀掉了一块。院子里依旧纤尘不染,藏匿在广陵城郊的角落里,与远处层层叠叠的城楼遥相呼应。

屋内极静,谢召走上前,还未叩门,那扇小柴门便自行向两边分开。

阿柏正端庄立于门内,凝望着他们。

她看起来和他们曾经见过的虚相差不多的模样,只是这次发髻在脑后用簪子盘起。脸色依然苍白如纸,可谢召注意到她擦了胭脂,也细细描了眉。

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好多年之前苍南城那个年轻又爱笑的花魁。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是曾经他们在魇阵里见到的阿柏脸上还有几分少女的轻盈,可现如今她含着笑,眼睛里却满是化不开的悲伤。

“昨晚靠在窗边小憩了一会儿,居然做了个梦。”阿柏开口道,“居然回到了十多年前,还在梦里遇见了几个人。”

“不知为什么,醒来之后便记不清那几个人的样貌了。努力去回想,也好像是在水中捞月,好像都隔着一层薄雾。”她说着,弯起了眼睛,“但我想着你们一定会来,所以醒来以后便一直在等......好在你们没让我等太久。”

时湛说:“我们是陪着覆......柏小姐来广陵的。”

阿柏邀着他们在屋内坐下,颔首道:“我虽被困在这小小道观内,但外边守卫兵士都是商城主的人,我也能探听到些许的消息。我知道你们的。”

时湛说起了他们从离开徽州之后的种种,他说着话,谢召却突然走了个神儿,想起时湛来一趟广陵,本来是要去他母亲的故宅的。结果至今故宅尚未去成,倒是陪着她在魇阵里又出生入死了一遭。

阿柏听完时湛的话轻叹一声:“商城主做过那些事情,可小商少爷是个好孩子。”

谢召抿了抿嘴,在一旁一言不发。

良久,屋内静得只能听见檐下滴水的声音,谢召轻轻地开口问:“夫人,您想去见见覆雨么?”

阿柏没想到她会说这话,愣了愣,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我这具身体的事儿,恐怕也不想看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阿柏慢慢抬起手,动作缓慢而僵硬,手上仍然缠着厚厚的绷带,“我现在连胳膊都举不起来了,已经走不出这间屋子啦。”

多亏了徽州小城山清水秀,生活也算得上是安逸,她这具纸身体也没什么太过操劳的活计,因而靠着修补勉勉强强撑过了十余年,可这已经是极限了。

她自知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早就打算好了要独自一人回一趟广陵。前些年天下不太平,战火纷飞中道路被截断,哪里也去不成。待到战乱平息,她便马不停蹄出了门。

一路颠簸劳累让她的身体在一日一日的奔波中迅速地磨损,手掌上每日新增的裂痕看起来触目惊心。为了不吓到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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