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三个人齐齐望着那方向,目送几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又一齐静默了片刻。
一时间只听风声啸啸、冷雨滴答。
时湛偏头看了谢召一眼,见她面上神色淡淡依旧,可垂于身侧的手指却一根根蜷起,攥成拳头,微微发颤。
相处这些时日,时湛已经大抵摸清楚了谢召的脾气。诸如此刻,她虽然不声不响,但心中肯定还是有股怨气在的。
于是他悄悄伸手,拍了拍谢召的肩膀。
他和谢召自上回在他家府上碰见过一回魇阵,短短一段日子竟然碰上了第二回。也不知是什么倒霉运的缘分,还是两个命格不同寻常的人凑在一起的自然后果。
时湛垂首琢磨了一阵,最终得出结论,大抵还是有些剪不断的缘分在里头作祟的缘故。
不知为何,他忽的有几分欢喜。
直到商林晚在边上凉凉出声:“时湛,你痴笑什么呢。”
谢召也仰头看了时湛一眼。
时湛赶忙敛了笑意,直至谢召别过脸去,才瞪了商林晚一眼。
商林晚大大咧咧往墙上一靠,说:“我这一世入土之前,居然还有幸见过‘魇阵’,这也值了。”
谢召本来正站在一旁听着周围动静,冷不丁听见商林晚这么一出声,愣了一下,转回头来。
商林晚见她看过来,弯了弯眼角,轻轻吹了声口哨。
时湛却凑过来,挡在二人之间。
他背对谢召,直视着商林晚,凛然道:“没个正形,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覆雨姑娘知晓该怎么想?”
商林晚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对时湛说:“瞧你这醋劲儿,多大点出息。”
时湛:“......”
谢召没注意到这俩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她在想方才商林晚的那番话。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既然商小爷知道何为“魇阵”,那他就应该知道,破阵之术,关键在于找到阵主,了结阵主余愿。
而只有死去之人,怨气不散,才会有困于魇阵之说。
谢召从方才那几个无脸人露面伊始,便在暗暗观察商林晚。
这人的出现太过诡异,先是在大婚这个紧要关头莫名醒来;救下她和时湛之后就带着他俩进了魇阵;最重要的是,商林晚表现得太淡定了。
魇阵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有进无出的必死之地。而商林晚作为一个濒死的病重之人,甚至有余力说笑,谢召觉得这不大符合常理。
她本以为这是商林晚的魇阵。
但阵主大多数时候是不会发觉自己已经离世的,更不提承认了。而商小爷方才的话无疑透露了一个消息——他是和谢召、时湛一样的人,而不是魇阵中暴戾的恶魂或主人。
这是个隐约获取信任的意思。
可谢召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怎么也对魇阵这么了解?
还未等她细想,时湛忽然转头,一把抓住了谢召的手腕,沉声道:“有人来了!”
谢召侧耳一听,察觉出有簇密的脚步声往他们的方向来,然而这宅邸四通八达,分辨不清具体方位。
想逃开是不可能了,谢召说:“找个地方躲一下。”
商林晚:“这边!”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铜制的钥匙,脚步疾行,带着时湛和谢召绕了个弯,来到一间宽敞的屋前。檐下悬着灯笼花灯,梁上饰以红绸绫罗,窗纱上贴着大大的“囍”字。
这是方才他和覆雨的“婚房”。
而此时,这扇门不知为何从外上了锁。
商林晚用钥匙开了门,三人进屋时,谢召借着外面幽暗微光扫视一圈,眼神带了犹疑:“这确定是婚房么?”
商林晚回身看了看,惊了:“我去,这是什么地方?!”
时湛四下看了看,皱眉道:“这不是哪家小姐的闺房么?”
屋内没灯,但隐约着可以看出,里头确是女子闺阁的装扮。
屋主人大抵是不喜奢华的,屋内入目是一道青绿山水屏风,里间檀木架上置一张箜篌,窗下一张雕花罗汉小床。谢召看了一圈,不知怎的,却看见了远远置于高架之上的一尊白瓷观音像,似笑非笑。
谢召眨了眨眼,再抬眼去看的时候,那白瓷像的面目却再看不清了。仿佛刚才的一抹笑都是她的错觉,晚风一吹就散了。
她还欲再看,时湛却拉了她一把,低声道:“过来。”
脚步声渐近,三人在门后蹲下藏好。时湛侧耳听了一阵,轻声问商林晚:“好像是你家的姑娘们?”
商林晚却说:“不对。”
“不是我家的丫鬟。”他压低了嗓音,压抑着咳嗽声,“咳......我爹对于家中的下人要求忒高,外面这些女孩子脚步轻快,但听着杂乱无序,这是要被我爹赶出家门的,绝不可能是我家的姑娘。”
外面的姑娘们行至屋前,止住了脚步。
晚风把她们的话音吹进了屋内。
“柏娘子今日又不肯喝药呢。”有个姑娘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大夫说,照这样下去,她的身子骨撑不了几日,咱们......”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冷响起,打断了她的话音:“不管怎的,先要保住她的命。起码商老爷来要人的时候,她可不能死了!”
方才说话的姑娘道了声是。
两人无话半晌,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愤愤开口:“不论如何,这柏娘子太教您费神了。当年您看她孤儿寡母收留她,不想她居然是这么古怪的性子!”
“她年纪大,不好调教,又带个女孩儿,我真是瞎了眼了才收留她这个白眼狼!”女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在醉香阁二十多载,没见过商老爷这般出手阔绰的人家,这般好福气,这小贱人还不识好歹,装什么贞洁烈女!”
醉香阁?
谢召听到这儿,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望向了窗纱上隐隐投下的几个人影。
时湛扯了扯她的衣袖,很低地叫她:“小纸人。”
两人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