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的无乐山云雾袅袅。
萧祺揣着手,脸上一副这鬼地方居然连只野兔子都没有的嫌弃表情,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幼稚。
宁曦心思深沉,突然也有些理解海兰氏对亲儿子下手为何也这般狠。
玉不琢不成器。
宁曦转眼看了看身边另外一块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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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无乐山要找的东西,是非要找到不可吗?”宁曦冷不防地问道。
谢青莲就在她身旁,萧祺一副泼猴模样跟在星儿云儿屁股后面乱窜。简单来说,宁曦这话单单只是说给谢青莲听的。
谢青莲天生体弱,生下来便没了娘亲。这也让他注定成为不了像萧祺那般明朗、猖狂之人。很多时候谢青莲做事、说话,都不会太过直接,而是三思复三思,慎言再慎言。
男人苍白的脸庞像极了山间的云岚,仅仅站在那里,都要叫人担心他会突然碎掉。
宁曦不知想到了什么,看见谢青莲明显一副避而不答的样子,她也只是伸手扯了一下谢青莲的袖口:“想不想说都随你。”
宁曦郡主似乎总有让人心软的本事。
湛青色的袍子在傍晚的水泊边闪闪发着紫光,晚霞随云飘散开来。
白皙秀丽的脸庞挂着一抹盈盈浅笑,她就这样看着呆呆谢青莲,直到谢青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哼了一下,她才默默收回了目光。
似乎谢青莲开口想要天上的月亮,宁曦郡主也能飞上天去给他摘下来。
会有人对这份温柔铁石心肠吗?
穿着旧衣服的萧祺都有些被宁曦郡主的稚气感染到。他想起来自己当初在听到宁煦单枪匹马闯进敌军阵营后,整整一夜都未曾合眼的狂热。
和宁远王一决高下,那是大霖所有武将的梦想。
星儿云儿眼神犀利,看着水下游来游去的白肚子大鱼很是兴奋。
唯独谢青莲神色凄然。
他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拥有这样冷峻气质的人,即使是个木头也讨人喜欢。何况谢青莲并非木头。
“我来是找……”话到嘴边,谢青莲却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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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墨般的发丝被一缕山风轻轻扰乱,凉意拂面,谢青莲却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的确是来找东西的。
那日遇见宁曦郡主时,他便已经对她撒了谎。
只是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就连谢青莲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人因为那件东西死了。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来无乐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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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被宁曦郡主的动作吓到,谢青莲刚想挣扎,低头却看见她满脸都是心疼。
“这里的山这么高,树这么多,草这么深,你都一一寻遍了不是吗?”宁曦拥着谢青莲,语气憨憨的,好像谢青莲做了什么天大的大事。
晚霞中的无乐山犹如圣光普照,宁曦郡主拥着她的神明:“你的手疼不疼?你的脚疼不疼?你的衣服有没有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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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谢青莲是一回事,找出真相又是另一回事。
换做从前,她绝不会让谢青莲孤身卷入朝堂斗争中去。
可见过他为一个或许并不存在的东西翻身越岭,屡屡碰壁,说不动容才是假的。
“星儿云儿。”
宁曦一声令下。
两个侍女立刻心领神会。
刷地一声,像是一道双弦箭的幻影。
水面短暂被人掀开一波涟漪后又立刻变得平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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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少傅独自前来无乐山夜猎这件事,宁曦仔细复盘了一遍,首先光是做事的人,便已经足够令人匪夷所思。
无乐山距离皇都不远,但地处偏僻,周围也并无任何文人墨迹,若是猎户到此打猎,倒也勉强说得通。
但谢青莲一个文官,身体也不怎么好。
如此说来,这里必定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谢青莲的。
何况那日在山上,谢青莲明明是伤重昏迷,最后被她背下来的。后来人又在驿站躺了好些天,久到就连海兰氏都将萧祺送到了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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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莲与他父亲感情淡薄,宁曦猜想,即便得知他在无乐山受了伤,谢家估计也不会遣人前来照料。
可她算了算时间,谢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最近两年因为身体的缘故,应该都在皇都住着才对。
这个给予了谢青莲几乎所有童年关爱的长辈,若是得知谢青莲伤了腿,想必她也不会不管的。
对此宁曦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谢青莲此次来无乐山的事,他压根就没和任何人说过。
甚至那日她将谢青莲背到驿馆去时,那里的人也都是一副明显与谢青莲很是娴熟的关系。所以宁曦又推测,谢青莲其实在无乐山待的时间并不短。
否则以他这般清冷温吞的个性,是决计是不会与人随意交际的。
她想起曾经也有书友扼腕过谢青莲的生平。说他最后落到一个被人尽泼脏水却无人搭救的地步,固然与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有关。
但其实更大的可能,便是因为能够替谢青莲声援之人,早就已经死的死、散的散。
仅是天微年间与谢青莲有过交往的朝中官员,在他成为登上高位前便已经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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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曦仔细翻阅过‘大霖秘事’,此时谢青莲的官职只是太子少傅,而原书中他真正开始得到东宫的重用,却是在萧禹被当今圣上,也就是天微帝派去治理白河水灾过后的第二年。
至于谢青莲是如何得到太子信任的呢?
要知道白河水灾过后,太子在天微帝跟前可谓是圣恩隆重,无人可出其右。其中谢青莲也并未参与治灾一事,就算论功行赏,也赏不到他的头上。
依照谢青莲后来的结局,宁曦猜测应该是当时的谢青莲,手里当是握有什么与太子有关的把柄,才让东宫不得不拉拢他。
然而就算太子真的犯了什么错,依照当时天微帝对他的宠爱,必定也是大事化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