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春雨来,檐下跳珠仙乐奏。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段酌言终于沉沉醒来。
乍一见光,眼睛还不是很适应,他微微转过头。视线涣散又缓缓凝聚,好不容易定格在了某一处。
模糊的人影闯入眼眶。
***
祝余那天在京郊酒馆听到了段家的事情,一路小赶到了京城。从百姓口中听说段家之事很容易,而要在偌大的明安城中找出段酌言,却宛若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而且,很有可能,祝余要找的人已经离开京城了。
天色渐晚,祝余找了客栈住下。她本该回到家中,但是从京城到东栏村要走半天的路程,走夜路是很不安全的。再说,她还没找到段酌言。
一天过去,祝余躺在硬床板上,已经稍稍冷静下来。她不该一声不吭就来了这里,留下爹娘在家担心。况且,就算她找到了人又能如何呢?
段酌言从就不需要她。
她帮不上那人什么的。
翌日,祝余离开客栈,正打算直接往城门口走去。途中,她却看到一处聚满了人。
直觉让她往那本应偏僻的地方走去,祝余隔着人群,看到了里面的泥地里躺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都脏兮兮的,就连脸也被泥浆糊住了,却还是被围着的百姓认了出来。
头戴束发玉冠,可不就是前几天被贬为庶民的段酌言吗?
啧,嘲笑,唏嘘,看热闹,抱着什么心态的人都有。
祝余从进了明安城就看到了到处贴满的白纸,她知道没人敢上前扶那人一把。
从日出到月升,待到天黑,百姓终于归家。祝余也从远处走了过来,她手上提着白天去买的点心。
段酌言依旧还是白天躺着的姿势,祝余去唤他也没用。借着月色,祝余发觉泥浆下的皮肤泛着红,她匆忙用手背去试探额头的温度,竟是烫得惊人。
所幸,不远处有荒废的寺庙。折腾了好一会儿,祝余才把人又拖又拉地带到了干净的地面上。
她又去寻了些能降热的药草,在忙活了半个晚上后,静静地等待着晨光熹微。
一连几天,段酌言都未醒来,只是一直说着呓语,“爹”、“娘”和“陶嘉月”。
期间,祝余自然也回了一趟家说明了缘由。然后,她就在寺庙中住了下来。
——直到那人醒来。
段酌言本就浑身是伤,能支撑着身躯走路已是意志坚强。但在意志坍塌的那一刻起,终究山崩石落。
段酌言想过自己也许大难不死、会醒来看到浑浊人世间,但没想过睁开眼会看到生人。
“你……”
“醒了?”
好温柔的声音。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渴吗?饿吗?”
“我……”段酌言方醒,神情恍惚,不知该回些什么。
痛自然是痛的,只不过比起肉 | 体的疼痛,更多的疼在心里。而心伤不可愈。
祝余上前:“喏,水,还有些吃的,你要是不介意,想吃就吃些吧。”
段酌言:“……谢谢。”
他起身,就近靠在了墙壁上,才看清面前人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的皮肤衬得有些黑,可一双大眼睛却水汪汪的,黑白分明,清澈明亮。
祝余穿的也是普通便宜的粗布衣裳,是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乡下干过农活的姑娘。
段酌言接过食物,一看是榆钱糕、紫藤饼。这是在春季村落人普遍都会做的糕点。
“很好吃。”很像小时候吃过的味道。那是花的甜蜜与叶的清香,尝一口,他感觉一下子就远离了繁华热闹的京城。
饿急了,吃什么都是好的。祝余心想。
“那便好。”
祝余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她不多问一句话。
他们久久无言,一个是因遭遇而寒凉了心,一个是久别重逢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段酌言没有主动问祝余是谁,祝余也不说。她知道的,他不会记得她。
春雨连绵,从早下到晚,他们谁也没有出寺庙。段酌言倏地问祝余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祝余答知道。
“我路过,道听途说,这不也凑巧碰上了你。”
“姑娘帮了我,反倒是会连累你了。要不,你还是离我远些吧。”
祝余看着面色平静的段酌言,她不知道他心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抑或是一片死寂、了无生机。
“那你呢?”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段酌言说。
段酌言清醒了,祝余也就不用一直待在寺庙了。
后来,段酌言就在寺庙中养伤。祝余每日送些吃食时见他还在,第二日也接着来。
直到某一天,祝余再也没有出现过。
段酌言朝寺庙外望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傍晚,他出去采了些野菜。在煮菜的时候,他才想:终于和自己没有牵扯了,真好。
段酌言本就添了伤,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这次他行走了远些,伤口再度发炎引起了高烧。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当然,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
趁着黑灯瞎火,不速之客找来了段酌言所在寺庙。
段酌言迷迷糊糊中瞅见面前有人,刚欲挣扎起身,就听那人出言讽刺。
“呦~这不是我们高高在上的驸马爷吗?如今怎么活成这副模样了?”
闻声辨人。
段酌言记得,他是陶嘉月的某个手下,但不知名。
只因陶嘉月出公主府时他总是跟在身边,所以段酌言才能轻易识得。
“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黑夜里就听得那人嗤笑一声,“姓段的,你可还记得三年前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三年前,今日。
哼,新婚燕尔,洞房花烛……
段酌言起身,却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