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从前不想那么快嫁人,如今,却别无他路。
眼下她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够让自己真进了李家的门。她不喜欢流氓地痞似的人,也管不了那般的夫君并让其浪子回头。
“我的小阿余,一定要找到个一辈子都对你好的人啊。”
祝母见女儿想通,也是叹了口气。
平民百姓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可一旦遇上了仗势欺人的无赖,却是无可奈何。
祝余轻“嗯”一声,她此生所求简单,不再仰望高处之人。
夜更阑,母女俩静静相抱在一处。
身在农家,无权无势。唯有溪水不断前流,才能有机会不被岸上人随意舀去。
这日祝余又是闲在家中,左右也是无事,她便端坐于镜台前,念如今、想将来。
前世时,她在回到东栏村后被人嘲笑,说是被段家抛弃,农村的贱丫头就是攀不上京城的达官显贵。
有人嫌弃她是权贵的玩物,已失了清白。
有人本就嫉妒她,并在流言中添油加醋。
因此,时间一长,祝余的风评愈来愈差,也没人敢来娶她了。
而自皇城归来,祝余心里也藏着一个人,她一时忘不了。
有一段日子真的很难熬,祝家夫妇只能在旁边干坐着,一个劲儿地心疼女儿。
后来,祝余去尝试喝了酒,到嘴的辛辣呛得她猛地咳嗽。
不好喝。
有人笑她,说酒就是要越烈越好,烈酒使人醉,醉了便什么都忘了。
然后,祝余自己就去酿了酒,没想到那酒不仅烈还清香。
好似为了那一丝甘甜,再烈的酒也可心甘情愿入口了。
自此,东栏村的梨树更多了,祝余闲暇时便会酿酒,研究新的方法。此酒颇受欢迎,祝余也将酒卖到了村子之外。
一时之间,棠梨酿风靡京郊。
回想至此,或许现在的她应当重操旧业,继续酿酒,等过了当下难关,就好好赚钱过日子。
而那个人……
她一定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去明安城问清真相。
祝余不认为段酌言是薄情之人,也不相信段伯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她不想有人枉死。
其他的,就忘了吧。
正觉屋内光线略暗,祝余推开了窗,明媚的日光就倾泻了进来。和风煦煦,拂发而过,吹得人舒服极了。
祝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这些天确是憔悴了。
遂而倚梳妆,以黛描娥眉,朱砂点绛唇。青山翠微入画,朱色光明潋滟。
窗外梨花四处飘落,这就有一片迎着窗棂落入石砚之中,那雪白便被染成了青。
风大了,祝余叹道。
她欲去看那摇晃的一树霜雪。
目光越过镜子上方,便是那么一扫,就看到了此时应远在京城的少年郎。他正趴在自家的院墙之上,也正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过往翻越光下尘埃翩跹,如梦幻泡影。
惊讶与怀疑,然后祝余以为是自己没彻底睡醒。她用力闭眼,再一睁,那人就没了。
祝余微颤起身,捂住胸口,恍然松了口气,果然是梦呐。
然而这口气还没彻底松完,她就听到了院外的惨叫声。
段酌言循着老伯的指路,顺利找到了那个被野草侵占的还漏风的房子,这家是不回也罢。
房子后面便有一颗大梨树,他其实远远地便看到了。若是仅存的儿时记忆没有出错的话,祝家的院外便长了一棵梨树。
段酌言牵着马匹,来到树下。拴马后,他又在院外徘徊不定。
转而他就爬上了墙头,想往里看看情况,这一下,就与屋中的女子对视了。
少女娉婷,肤若凝脂,黛眉绛唇。尤其是那双明眸,恍然间与前世的清澈眼睛重合在一遭。
嫩叶间的冰雪滑落,坠入湖中,涟漪四起,从此春雪消融。
段酌言见状,一个惊慌失措,马鞍打滑,他摔到了地面上。
他的心乱了。
***
祝余打开院子的门,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少年郎躺在乱琼碎玉中的景象。
那么的、不真实。
一树,一马,一人。
梨树的枝丫还在簌簌颤抖着。那蓝衫少年面朝天,幸亏土地还算松软。
祝余起先是惊讶,难道因为她没有做出与前世一样的选择,哪怕相隔甚远,其他的事情也会因此而被改变吗?
想着想着,她竟不由自主走到了段酌言摔落的地方旁边。回过神来时,祝余发现他已经站起身来,正在拍落身上的泥土。
离得太近了。
她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段酌言也没有说话。
“祝余……你是祝余吧。”
可段酌言并不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有他在的地方,空气必然不可能寂静太久。
“你认得我?”祝余再度诧异。
她诧异段酌言来祝家,也本该讶然。
段酌言找上她家,自然是认得自己。可多年未见对方的祝余,不该一眼认出。
祝余面上是一副出惊的模样,内心嘛,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欢呼雀跃吗?倒并没有。
心如止水吗?她做不到。
那是翻江倒海后的余浪,将五味杂陈泼洒,随潮涨潮落,于心头上下沉浮。
段酌言头一次近距离地看祝余,他的那个小青梅。
有点好看啊。
怎么会有人不穿锦绣华服,仅是粗布麻衣,也能如此沉鱼落雁?
和前世一点儿都不一样!
不行不行,说好了不再看人只看脸的!
不对,可眼前人是祝余啊……
“我自然认得啊……我是……”
段酌言傻愣了一会儿,正要介绍自己,却被远方传来的声音打断。
“呦,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