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息姜并没有找到出手打人的机会。
她的手腕,被海明月恰如其分地按住了。
“公主,时候不早了,快些上路吧。”海明月一边按住她,一边柔声劝谏道:“若是再磨蹭下去,还不知道又会出什么变故……”
为了劝住息姜,她几乎耗尽了自己这一年在息姜面前取得的全部信任。
“公主殿下与东方大人青梅竹马,感情极深,这一点,在下心里清楚,在下与东方大人截然相反,没有东方大人那经天纬地、豪迈不羁的凌云壮志,但在下必定会护公主周全……”海明月紧紧地攥着息姜的手腕不放,每个字都说得真挚。
秦君商没想到能从敌人口中听到对自己的溢美之词,一时愣了愣,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海明月,猜不透她到底在耍什么诡计,然而他又看了一眼息姜,心中立即了然了。
原来如此,一定是因为息姜公主是真的对在下情根深种,情难自抑,这一点,已经无法改变了,哪怕这恶毒女修再怎么挑唆,也改变不了公主的心,因此,她再挑唆已经没有用了,只能通过肯定这份爱意来保持公主对她这个贴身侍女的信任!
想到这里,秦君商嘴角勾起了一丝志得意满的冷笑。
而息姜,则真正听懂了海明月的意思。
她并未在意海明月对东方华的那些溢美之词,只抓住了一句重点“在下与东方大人截然相反。”,这话,实际上就是在隐晦地再度强调,她月娘与东方华,站的是截然相反的立场,东方华对王子殿下忠心耿耿,对神水迫切渴求,而月娘则只对她这个公主忠心,且对神水深恶痛绝。
事到如今,能够助力自己的只有月娘了,若是不听她的,还能听谁的呢?
息姜叹了一口气,对着面前的东方华冷淡地点了点头,便跟着海明月一起策马向前去了。
……
“月姐姐,你方才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动手打他一顿出出气?”走到东方华听不到的地方,息姜仍是怒气未平:“你也听到了他谈及百姓的时候那些癫狂言语,如同被邪魔蛊惑了一般!”
“若是出手,那他岂不是就知道了公主不再仰慕于他?”海明月笑了笑。
“我本就再也不会仰慕他了!”息姜越想越怒:“那么多圣贤典籍,风雅国颂,都被他读到哪里去了呢?”
“此去梁国千难万险,还是不要在东方华这里出岔子了。”海明月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公主殿下,我之所以劝你前去梁国,是因为……或许神水的破局之法,就在梁国。”
“破局之法?这神水如此无敌,怎会有破局之法?”一想到神水,息姜几乎绝望了,说话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我虽然向来不肯服输,但仅凭你我二人,如何与神水抗衡,如何与整个梁国,与我父兄抗衡?”
她从未面对过如此强大的对手,似乎全世界除了月姐姐之外,皆在排山倒海地向她压迫过来,而她却只能螳臂当车,迎接必定败亡的结局。
“怎么能说只有你我二人,公主的身后,还有息国的千万百姓啊。”海明月柔声道。
……
十几天后,浩浩荡荡的息国车队驶入了梁国的国都。
连年征战,梁国早已失了古风,变得越发男尊女卑,女子抛头露面被认为是不体面的,息姜与海明月改乘坐马车,缓缓前行,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可以勉强看一下梁国国都的风光。
梁国这些年果然是国力大盛,城墙高大而结实,街道整齐,看起来极有气魄,街上的人不少,百姓与贵族的区分,一眼便可以看得出来——百姓个个脸色蜡黄,神情呆滞,身穿粗麻衣,行色匆匆。而贵族们则身穿绫罗绸缎,前呼后拥,神情虽然不呆滞,却充满了傲慢。
见息国车队来了,百姓们齐刷刷地肃立在街道两旁,弯腰行半礼迎接,动作整齐划一。
然而,这还不是梁国街道上最令人震惊的画面。
最令人震惊的是——梁国的街道上,时不时就竖立着一根木柱,木柱上要么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要么挂着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梁国气候干燥,这些人头或是尸体若是挂的久了,便风干成了干尸,风一吹便晃晃悠悠,十分骇人。
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息平,自然也十分好奇,拉过一个梁国贵族问了起来。
“贵客有所不知,这些都是我们梁国的叛徒,犯了对神水大不敬之罪!”梁国贵族瞟了一眼那些尸体,露出又是轻蔑,又是厌恶的表情,忙不迭地解说着:“我们梁国上上下下都敬神水,若不是神水,我梁国如何能强盛?偏偏这些叛徒,或是说神水不好,还是以前的日子好,或是偷偷打探神水的配方,或是故意污染神水……做出种种大逆不道之事,因此被国君下令明正典刑。”
“哦,原来如此……”息平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笑了笑:“贵国霹雳手段,着实令我敬服。”
车队到了梁国都城的内城,大部分人马都被留在外面,唯独王子公主带着几个近臣近侍入内。
海明月紧紧跟随在息姜身边,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后,看到了叶离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安全感大增,这梁国都城奢华阴森,内殿更是宏大而恐怖,处处都是黑色建筑,黑色装饰,更是增加了肃杀之感。
一行人来到了宏伟壮观的大殿,向着王座的方向远远望去,只见巨大的黑色屏风前面摆了奢华的王座,王座上的梁国国君,相貌极为特殊骇人——身穿一袭镶金嵌宝的奢华黑袍,头顶冠冕,身体和面容如同被一潭死水泡发了的巨大死尸一样,肤色惨白,身形庞大而臃肿,手指一根根如同钟乳石一般,整个人几乎要爆裂开来,那王座原本就极为高大,他坐在上面却显得颇有几分拥挤,就连他脸上的神情,也似乎是被挤出来的,双目瞪大,绷紧的皮肤让他做不出任何表情。
这样恐怖恶心的模样,看在海明月眼里,自然是非常不适,然而……她瞟了一眼息平与息姜,却发现,他们全都没有对梁国国君的模样做出任何反应。
或许这就是久经训练的王家礼节?又或许,他们眼中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场景?这梁国是真的有些古怪。
息平按照王家礼节,与梁国国君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