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和大公主偷偷跟着,至园囿外,五公主的宫女守在假山口,远远看到这么多人过来,想进去通风报信,却被一小黄门给捂住嘴拖走了。
众人绕着假山走,到路中,听到假山内有人在说话。
“你来找我干什么?怎么不去跟你的胡姬亲亲我我?”
“真是冤枉,那夜叉害的我,怎么你也不信?”
声音压得很低,但仍能听出是大驸马和五公主。
王贵妃想上前,却被皇后抬手按住肩,王贵妃浑身发冷汗,五娘何时跟大驸马搅到一起去了!她本想不管不顾叫人,但皇后用胳膊戳了一下皇帝,皇帝回头看着她们,脸黑的像锅底,她就不敢动了。
假山内两人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依然在说话。
“你骂长姊夜叉,心里也不定这么想我。”
“你长姊跟你怎么比?我娶她是无奈,我跟你才是两情相悦,她如此害我,这夫妻情分已是到头。”
五公主哼了一声,笑起来,“夫妻情分到头,长姊要跟你彻底了断,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就势答应了,你别把我当傻子,你根本不敢跟长姊和离,你靠长姊才做到少府少监的位置。”
大驸马叹气,“我何至于靠她,她与你是姊妹,我若是和她闹得太僵,还怎么和你有以后?”
五公主这时娇纵起来,“我不管,你和她必须立刻和离,她是公主,我也是公主,她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你!”
崔姣和大公主躲在宫女中,大驸马说夜叉时,大公主就想冲上去教训人,但被崔姣死死揪住了衣袖才作罢,等到五公主说出这般气焰嚣张的话,她再难忍下,扯开崔姣的手,直朝假山走,杂在宫女中尚无法认出,她人一走动,周围就有人认出她了,相互间交头接耳。
但她快近假山时,被皇后一把拉回来,皇后拽紧了她,侧过头注视已一脸煞白的王贵妃,“贵妃真是教出了一个有本事的好女儿。”
假山内霎时一惊,知晓外面皇后、王贵妃都在了,那皇帝也必定在了,他们两个刚刚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听到了!
当即噤若寒蝉。
皇帝怒不可遏道,“还不给朕滚出来,你们还想在里面说大娘多少坏话!”
两人畏畏缩缩从假山里出来,大驸马一脸丧气,五公主也没了方才的张狂,犹如霜打的茄子。
皇帝还没斥责。
王贵妃忽然哭出来,掐住五公主的脸骂道,“你这个蠢奴,你怎么能这样对大娘!我不如打死你算了!”
她舍不得真对五公主下手,掐了一半见脸没红,就往五公主身上做样子打,也不见有人拦她。
皇帝脸都气青了,皇后冷眼看着她不出声,仿佛看透了她。
得打两下才能让他们消气。
王贵妃狠下心,往五公主背上捶了两下,五公主终于知道疼,也跟着哭了。
“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东西,我看是有人故意挑拨你跟大娘!”
王贵妃急忙手指向茫然无促的大驸马,“你平素乖巧,定是他带坏的你!”
五公主也被吓住了,跟着她的话点头。
王贵妃把她抱住,哭了一嗓子,“我可怜的儿……”
她再转头望向皇帝,哭的梨花带雨,“陛下,五娘还只是个孩子,大驸马能背着大娘与酒家胡勾搭,那些肮脏下流的手段他岂有不会的!五娘是着了他的道了。”
崔姣在后面看的直赞叹,贵妃是真能耐,这么一下来,皇帝脸上的气好像都消了些,五公主很容易就能脱困了。
皇后没心思看她这些把戏,只与皇帝道,“请陛下给惠奴一个交代,不要寒了她的心。”
惠奴是大公主苻真婉的乳名,还是皇帝亲取的。
皇帝看见大公主低着头,默默垂泪,禁不住心疼,答应皇后道,“皇后放心,我决不叫大娘白受了这委屈。”
皇后便带大公主率先离开了,不再看这狼藉之地。
崔姣想跟过去,恰好见太子赶来了,与他迎头碰上,想躲已来不及,他眼神在她身上穿的宫女服打量过,眉头一皱,崔姣只得与他行礼,小声说,“不是妾要来的,大公主非拉着妾……”
苻琰无暇与她说话,手一挥,她就一溜烟跑去追皇后了。
苻琰看着她跑远,回头到皇帝身边。
皇帝见他过来,先命人将大驸马押下去,散了妃嫔回紫宸殿,太子随行前往。
至殿内,皇帝歪在壶门榻上,命内侍搬了犀簟牙席让苻琰坐下,才咬牙切齿道,“此子敢羞辱大娘,当真该杀!”
苻琰沉默片刻,道,“陛下已看清他的真面目,还请下旨让阿姊与郑孝饶和离。”
皇帝道,“皇后要朕给个交代,和离是要和离的,你看这贼子该如何论处?”
苻琰道,“依大梁律令,诸奸者徒一年半②。”
皇帝虽因苻琰母亲对他不喜,但他总归是太子,秉承着祖辈规矩,在他十岁之初,便准他宜令听讼③,时至今日,法令都熟记在他脑中,处事也越发冷决无情。
皇帝迟疑道,“五娘是有错,但也是受他所惑,不能算作与他私通。”
苻琰垂眸不语。
皇帝拍了拍腿,“郑孝饶上回与朕说,你那个擅马球的女官与大娘一起陷害他,那个女官还与他纠缠多次,既然依律法,就让那女官也入徒刑吧。”
苻琰五指握紧,“陛下为了袒护五娘,便要冤枉无辜之人吗?”
皇帝不高兴,“她无不无辜,朕叫来一问便知。”
他不等苻琰会话,迅速命内侍前去蓬莱殿传话。
“她是听从儿的命令行事,陛下想要问什么,问儿便是,”苻琰道。
内侍快到门前停下,犹豫着看向皇帝,皇帝骤然道,“你看着朕干嘛!朕的话成耳旁风了?”
内侍吓得一缩脑袋,慌忙去蓬莱殿请人。
蓬莱殿内,皇后才将大公主抚慰好,崔姣陪在一侧,看她们母女依靠,眼含羡慕,她不会再有和阿娘相依的机会了,不觉眼里泛酸,正有泪意,皇帝的内侍过来说皇帝要召她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