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梧命人清点着东西别落下什么,重侯府的丧事还没结束,在铺天盖地的白色中,嫁妆妆奁上的红色和黑色显得更为扎眼。
对于这一切姜凤梧无能为力,如果这是他个人的私事他肯定不愿让任何一个刚刚丧父丧兄的人仓促成婚,这太残忍了。
可这是国事,是他无权置喙的国事。
他又来到风荣的住处,他走进院子看到风荣竟然在做女红,他走过去来到窗前看到风荣在做衣裳便问:“这是给谁做的?”
风荣放下针线说:“给我母亲做的,在重国母亲的寿衣大多是女儿亲手缝的,而我这一走可能就是此生不能再见了。我想提前做出来给母亲留着。”
姜凤梧说:“明天辰时我们会准时出发。”
风荣没有说话,姜凤梧看了看天离开了风荣的住处。
入夜的时候姜凤梧正在整理明天要带的自己的东西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起身打开房门发现是阿兰,阿兰见到姜凤梧急忙说:“特使大人,公主不见了。”
姜凤梧赶忙问:“大公主知道这件事么?”
阿兰摇了摇头,姜凤梧说:“你去禀报大公主,我去找她。”
阿兰答应着急忙离开了。
姜凤梧穿上外衣突然想起来一个地方便去了马厩牵了马往心里的那个地方去。
姜凤梧乘着夜色快马加鞭往城外赶去,终于来到潢水边的时候姜凤梧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姜凤梧擦了擦汗翻身下马走了过去一把拉过风荣大声说:“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明天是去阳淮的日子?”
而此时的风荣仿佛没感觉到姜凤梧的存在一样自顾自的说:“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好歹人是找到了,姜凤梧松了口气。
可风荣这副丢了魂的样子让姜凤梧很难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到王宫里。
姜凤梧双手握着风荣的肩膀看着她说:“风荣,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好不好。”
姜凤梧摇晃着她的肩膀凑近说:“你看着我,你不能这个样子下去。阳淮比你想象中的危险得多,你这个样子去会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风荣终于抬头看着姜凤梧,他看到了风荣布满泪水的容颜,姜凤梧鬼使神差地将风荣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她。
他知道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有机会能够和她如此单独相处的时间,在此时此刻他不想去顾及君臣之义,他是如此贪婪的拥抱着风荣。
风荣也拥抱住姜凤梧,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一旁的潢水静静地流淌着,半夜的风掠过拥抱的二人发出呜咽的声音。
最起码在此时此刻没人能让他们分开,即便明天的太阳升起他们又会变回君臣。
风荣感觉到了自己的额头上滴落了一滴湿热的泪水。
是他的么?
他也会哭么?
他是在为她自己而哭泣么?
风荣最终在凌晨回到了住所,阿雅和阿兰差点被吓死。
风荣在台阶上看着离去的姜凤梧心想昨夜的他是她梦里的他么?
阿兰和阿雅侍奉风荣梳妆打扮,阿兰端上来的衣服是白色做底绣着花纹的衣裳还有精美的吉金头冠和玉器首饰。
这是晋国王室的装扮。
阿兰为风荣梳着头发,曾经披在背上的长发被簪子挽起发髻,曾经的那个简简单单的发箍被放进箱子里,取而代之的是精美绝伦的发冠。
繁复的玉器做成的项链和玉佩戴到了她的身上,宽敞的大袖也不再适合在马上挥舞着马鞭纵马奔腾。
这一套衣服穿在身上风荣竟看出了自己有七分跟自己的母亲相似。
随着礼乐的奏响
侍女们扶着打扮妥当的风荣来到前院,而全身盔甲的姜凤梧看到这副打扮的风荣竟失了神。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风荣一身玄色骑装一头小辫子带着一个简单的发箍,拎着马鞭活力十足地跟自己吵架,还给自己气得够呛。
而现在的风荣一副王室女子的打扮
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像个精致的陶俑,仿佛一碰就碎了。
她的眼睛在看向哪里?
为什么没有一丝光亮?
他好像亲手毁了一个明媚娇艳的女子,并把她推向了无底深渊。
子夫人在台阶上看着女儿帕子都哭湿了几条,风荣被搀扶着向子夫人和风姿行跪拜大礼说:“女儿就此拜别母亲姐姐。”
风姿起身的时候望向了母亲,子夫人抽噎地看着女儿满眼的不舍和对女儿未来的恐惧。
辰时到
风荣上了为她准备好的马车,她知道母亲已经在能力范围之内让她舒服的赶路了。
风荣踏上马车的时候回身看着重候府,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她看着大门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骑着马回来在门前下马然后向院内跑去。
是那样的自由
那样的随性
如今都没有了
风荣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留住这最后的一丝怀念,然后踏上一条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的路。
姜凤梧骑着高头大马,看着风荣和父亲姜陵上了马车。
姜凤梧在风荣的车旁护卫她。
风荣感觉到了车子启动,而车窗外的重候府也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