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姝妍也跟着莫名紧张。看赵统的表情,他也一样摸不着头脑。
“是荆州!荆州……没了!”
“什么?!”赵统一把握住半夏的小臂,“‘没了’是何意?!”
“赵公子!”半夏甩开他的手:“没了就是没了!整个荆州都被东吴吞了,汉寿亭侯全军覆没,如今他与部下,皆生死不明!”
“夏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汉寿亭侯生死不明’?那、那小叔叔呢!他呢?!”姝妍的声音在战栗。
半夏凑近了些:“目前和少主那边断了联系。芷妤夫人因此彻底慌了神,要你赶紧回去。”
“妍儿,夫人既然惦记你,还是赶紧回家的好!”赵统说。
姝妍强行将口中食物咽入喉底,她顿了一下:“回去无益。回去就能知道荆州的消息吗?我去先生那里!”
“姑娘就别擅自作主啦!”半夏劝道:“先生这会儿不在府上,他也进宫面见汉中王去了!”
先生也进宫了!姝妍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跃出来——先生未有动作,事便不足虑。先生一旦起身,兹事体大。多年以来,众所周知,皆是如此。
“统哥哥,我要进宫去。这个你拿着。”姝妍胡乱将手中布包折了两折,塞给赵统,顺着话音,她便跑走了。
赵统将姝妍的肩包、书盒连同蜜豆团子一齐塞到半夏手里,追着姝妍向汉王宫跑去。
不算巍峨的府邸大门,官员只进不出。许是因为事发突然,好些人匆忙得很,未穿官服。但无论穿着如何,焦灼的神色、紧皱的面皮、急迫的步伐,在此刻却成了人人共通之处。
姝妍心中当即似火燎烤,方才还觉得无比美妙的蜜豆团子逼得她口中发腻,只想喝水。身边的少年亦板着脸,不若平时里的松快。
“看样子是进不去的。”赵统笃定道。他拉住姝妍的手,果断地折身东行:“跟我来。”
她跟着他绕了至少一刻钟,才被他拉到一扇木门前。此门极为狭窄,狭窄到不知该不该称之为“门”。扒着门缝向里望,只是一片灰扑扑的景象。一地都铺着状如毛毡的物什子,间或散有铁锁、铁扣、铁鞭等物件。东西各修一条宽敞的廊桥,瘦木阔阶,衬得直面窄门的那只石对壁颇为黯淡。
“这是马棚!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姝妍甩开他的手就要跑,却听身后“哗”的一声,回头看去,少年的身子已经横跨在矮墙上,向他伸出一只手。
“你、你怎么上去的?”姝妍惊异道。她的眼睛同时在墙根下来回寻摸,甫一抬头便更加确信他徒手翻墙的功夫竟深藏不露。
“这你别管,就说要不要一起来吧?”他催道。姝妍伸手过去,脚掌轻垫,衣袂飞略,燕姿上墙。
少男少女手脚轻轻摸过马舍,一路蹚着极为不寻常的寂静来到了王府前堂。那里是汉中王与其臣下的议论之所。
二人贴着外墙拐角处站定,听室内脚步窸窣,有人口中连连呐喊“保重”——似乎有谁刚刚晕倒了。
“统哥哥……”
“嘘,听……”赵统按住她的肩头,率先将耳朵贴近外壁。姝妍只得学他的样子也将耳朵送过去。她本想将腹中的纠结说与赵统听:因突生悔意,生怕听到关于马岱的祸事,同时却害怕不听这一回,又熬不过心底好奇的作祟。
“大王,当务之急应先安稳川东诸郡县。”——李平的声音。他的语调还算有序。
“秭归已失,文武官员皆西撤,川东郡县,一面要安抚,一面仍要立刻遣兵,加强防卫才是。”这是赵云的声音。他的声音和李大人一样平稳——甚至很难较出二者谁更冷静。
“众卿……孤痛哉……”刘备终开口:“云长……休矣!吾弟休矣!”
他言语间气力不足,一点不似几日前姝妍在诸葛先生府邸时遇见的那个同主人朗然而谈的精神抖擞的大王。
他的声音里带着苍老。在几次提及“弟”这个词的时候,那种堪达肺腑的痛,令人不忍卒听。
姝妍痛苦地闭上了眼。里面仍然在议论。
“汉寿亭侯骁勇善战,兼有手下一帮文武,赤胆忠心,定能逢凶化吉,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啊大王,前线状况未明,大王此刻更应保重身体。”
“大王……”
“大王……”
一片杂乱的劝谏声。
“卿等不知……云长他、他一生性格刚硬,倘一旦被擒,他必不肯受辱。那时,他……他必死了!”刘备的声音渐趋颓软。
“王上,不如先送信与刘封公子,嘱他务必做好准备,守住上庸。”诸葛亮沉吟道。
“即便用最快的马,信使十日后才能赶到。只怕这十日里生变。”赵云接口。
一屋子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将军的意思是,封公子他……难以守住上庸?”李平缓缓问。
“云只言此间战事复杂,恐生变故。其余事情,未敢揣测。”赵云解释:“毕竟……糜芳他……曾经也是大王信任之人。”
又是一番无言。沉寂的空气之下酝酿着惊涛骇浪。
“他毕竟是孤的儿子。孤不信别人,也能信他。”刘备最后说。
“自是当然,大王。”李平和赵云同时应和。
里面又长吁短叹了一阵子,各人也便散去了。
姝妍与墙贴得很紧,她的脖子感到一丝丝拘促的麻木。
里面还是有人留了下来。
“大王不如一边送信,一边布防。”诸葛亮奉劝道:“眼下江东已与北面联合,来势汹汹,欲置我于死地,此等节骨眼上,万万不可大意啊。”
刘备轻轻“嗯”了一声。
“主公,子龙将军所言耿直,主公切莫放在心上。”诸葛亮继续劝着。
刘备又“嗯”过一声。诸葛亮叹了口气:“长公子若能保住城池,且派兵接济云长,也算头功一件。”
“惟愿他不负孤望。”刘备幽幽地说。
一阵空寂。
“孔明,”刘备轻声唤道,他的声音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