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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乱(2 / 8)

些都要更容易——却惊动了聂桢这样分量的人。聂桢从不轻动,琐碎的事情都吩咐给手底下的人去做,而他的使命很单纯:护卫于主人身侧。

“全部噤声……”聂桢身侧的男人突然压低声音。人们的目光瞬间齐聚于崖壁之下——动静自彼处起。

粗细一队人马先行至此,为首一者高擎着半人长短的将旗,从山间遥遥瞰去,那上则是一个起了高调的“魏”字。

是魏延——他最终还是选择纵穿此地,继续往东行进。这片高且深的密林是理想的捷径,因它死死扼住金牛道口的险要,以西百里追慕着五丈原的余晖,以东百里则承载起雍州的旭日。

就这样僵直着身子卧了一夜,聂桢也难免感到自己的后脊一片酸麻,但仍未感到倦累。此时此刻望见魏延将旗,他的某根神经才真正意义上地被一只无名大手忽然扯紧。

两万多人,并不算少。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个谋大事的好数目。

魏延的部下脚步齐整,走过这条道路也不过只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密林高处的人安安稳稳地蹲守着,近百只眼睛无声地送别这些铁甲。

又是一阵马蹄声传近——竟还有人敢跟上这条不归路吗?!聂桢不禁狭了眼眸,却略带惊异地望见竟是那位素日沉着的平北将军马岱正同他的部下策行于行伍之中。将军的一身战甲在微明的晨色里一点一缀地反着略略晃眼的光,而将军身后的队伍则一如往日那般地军纪严明,誓死追随着他们的主将。

聂桢保持住一颗冷静的头脑,按下心间一切波动,飞速地强迫自己细细思考眼前所见……

谷底溪水横奔,涧流虽细瘦,却未改迅疾,反无端地有了高歌猛进的势头。

魏延勒马,眯眼看去:未至二里远的狭窄谷口,一个眸中写满惊怒的王平正坐在马背上。他的身后陈列着约莫千人,将军的脸上是复杂的神色——但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

这种难以置信,就像是一个跋涉到至绝之处、失却了最后一丝逢生机会的人。不肯认命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残酷事实的感情清清楚楚地铺展在王平的面子上,让这位素日铁骨铮铮、雷厉风行的宿将此刻格外地不似他自己。

“子均,别来无恙啊!”魏延的身体浸在阳光中,粗犷的面部线条反着耀眼的白芒。说这话时,将军厚重的胸甲一片刺亮。

王平屏吸,尽力平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魏延将手中皮鞭指向王平,嗤笑道:“子均,既已走到此处,眼下便随我等东进!”

王平大为惊诧地看到从魏延身后缓缓绕出一个面色平和的马岱,后者盔甲锃亮,收拾得一丝不苟。

“泰伯……你……你!?”王平骤然感到舌底打结,头脑发昏。

马岱微展笑意,扬起下颚,沉声回道:“讨寇将军,在下未料,竟与你在此地重逢。”

王平握着马鞭,腹间发涩,汗湿掌心。

“你不是说过?!你说过!……”王平怒意骤上心口,不禁骂将起来,“平北将军!你不是差人前来,说要与我共追逆贼吗!”

“逆贼?此言差矣。”马岱对着王平短促笑过一声,将头颅转向魏延,俯首郑重道,“敢问王将军:哪里来的逆贼?征西大将军如今身系机要、荷国之利器,全军上下,唯魏大将军马首是瞻,王将军这话一说出口,旁人听去,高低是透着几分不服气了?”

“你!你……你们!”王平的心已经冰了大半截。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被欺骗的事实:眼前两个泛着杀气的悍将不知何时已经结为了心意相通、并肩而战的朋友。而不久前那个自称是马岱家仆的人用几句轻言便使自己放松了警惕,那时的他还天真地以为,马岱是真的要与自己在金牛道口履约!现下一想,那“仆从”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正是要自己抛了追击魏延的心思,拔营南回!这样……这样就能留出时间为魏、马二人合兵一处,好让他们堂而皇之地为祸作乱!

丞相亡故,魏延露出獠牙,马岱为虎作伥!

王平扬鞭,张口便是两句怒骂:“我王平跟你们一个军帐待了这么久,至死都没看出你们是两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

魏延目眦骤张,跃马扬鞭:“王平!念尔随本将鞍前马后、辛劳多年,今日还能在此寒暄,是给你面子,别不识好歹!”

王平高声道:“住口!魏延,你违逆相府遗命,我与你的同袍情谊从此断绝!你要战就战,还讲啥废话?!”话音未断,策马向魏延的大纛来,他那柄惯常使用的刀,明晃晃的刀面已然映出人影!

“咣”!王平定眸,是马岱猛地抽出腰间钢剑,正抵在魏延面前,替后者正正地挡过他这一下势均力沉的劈砍!王平一双目角似欲裂开,腹中腾起一阵强烈的怒火,只想抬手再来一刀,连着眼前这个反复无常的叵信小人一并砍了!

马岱绞紧眉头,瞪视眼前怒火中烧的男人:“子均!看不清形势么?休要如此!”

又是一道刺眼的光!宝刀只一拨划,便将王平手中的兵刃逐往一边。因对手力量极大,坐骑打了个趔趄,连着它背上的战将一同偏去两步!魏延眯着眼睛,收刀于侧,冷声道:“本将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将军抬起半只轻蔑的手臂,在他身后的副将便把眼色递给擎旗兵,而那面宏阔的将旗在同一时刻被高高举起,在湛净无云的天空下闪着锋锐的光泽。

“进攻!”副将一声高呼。

将军身后的队伍如潮水一般涌向王平和他那些为数不多、可怜巴巴的步兵。

——曾为棠棣、共吟《无衣》;此时相攻、竟至反目!

“你等归顺的可是我汉朝!怎么反帮着魏延作乱!?”王平一面防御,一面对这些为魏延冲锋的羌人们大喊着,试图自救。可局势渐趋混沌,谁还听得了他的话!

魏延的眼睛盯住前方战场,侧颅对马岱笑道:“泰伯,多谢。”

马岱则始终持着那副默然听命的神态,礼貌地收起下颌角,向身侧这位不可一世的将军致意。

“……马岱!你别忘了自己的来处!”王平已被逼出谷口,眼见无力还击,迫不得已,只得用尽血气怒吼一句。手边终竟不敢徘徊,只绝望地拨转笼头,半遮半掩、仓皇回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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