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军用摩托的边斗里,驾驶位盘踞着西克尼乌斯,摩托横在军营门外,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你俩到底在搞什么,孵蛋?”
普施曼香飘飘地走来,闻着简直像鲁贝尔。
“无法回答,上尉先生。也许我在用意念教西克尼乌斯少尉开车。”鲍曼没好气地爬出边斗。
“我在等人,上尉先生。”西克尼乌斯说。
“等人和摩托有什么关系?”
“摩托看起来比较酷,长官。”小伙子字正腔圆回答。
“鲍曼会让你更酷吗?”
西克尼乌斯忽然面红耳赤。他支吾了好些复杂情节,显然他在等的是丽莎和伊丽莎白。两个姑娘都不理他了,他仍然发出了邀请。也许两人都不会来,也许只来一个,最糟的是两个都来。
为了应付后一种局面,他又拜托鲍曼教他开摩托,这样能逃得快一点。
“应该让鲍曼拖住其中一个,说你任务缠身晚点再聚,你就两头不误了。”普施曼很有经验地建议。
“上尉先生,请别忘记我有婚约。”鲍曼提醒他。
“嗨,很简单的。带女孩子去听高音喇叭,把您的狗和施泰特菲德的狗抓来给她玩玩。”
“什么女孩子?”
他们扭头看见宣传部战士普芬尼希。她的眼妆比平时淡,终于露出一张还算端正的脸。但是她捧着那个令人生畏的文件夹。
我们的塞林,或者按他长官的说法,那捣蛋鬼,隐隐感到自己捡了个麻烦。当吉普车经过城南公墓,他文静的乘客忽然开口:“噢,这是去诺伊比贝格基地的路。我认识的人在莫尔德斯联队。”
他诧异又不由自主松了口气,毕竟,工作繁重的男性对色.情狂女人是很见怪的。“我在另一个联队。”他迅速撇清,然后问她认得谁。她含混地回答是她表哥。
塞林简直笑容满面。都是深入接触空军的人,那就不用忌讳了。他的柏林嘴皮子得以尽情发挥,从意大利和奇妙的欧石楠到指挥官的神秘闭门活动;从戈林的眼线到居心叵测的宣传部记者。但是副驾上的姑娘见怪不怪。
如此挫败在塞林平生还是第一次,这导致他接下来的错误。“看得出您是位见多识广的小姐,不过这个机密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讲。为了大家安全,您不要问我的名字,我也不问您的。”四周没车的时候,他做了这番开场白。“事关我的队长。”
姑娘偏过头,终于露出若有所思的笑意。他受鼓舞地继续:“告诉您,我的队长,其实他——‘他’打个问号——搞不好是女扮男装,至少也是个大异装癖。”
人们也许会把少校错当成机师,将普施曼误认为宪兵;西格和阿尔封斯可以做一对马戏团演员,哈默与瓦尔.特则像两个大号中学生。稍加乔装,施泰特菲德就能假扮动物园兽医,西克尼乌斯无疑是刚出局子的小混混。但没有人会错认鲁贝尔和他的明亮金脑瓜。
鲁贝尔的头发,这就是秘密中的秘密。许多天前,当塞林还是个懵懂无畏的新人,某日不幸与伙伴打赌失败,只好冒充勤务兵,在凌晨四点叫军官起床。几间下来异常顺利,菜鸟少尉们竟全都相信是自己闹钟不准。塞林飘飘然,不禁又站到了中队长门口。
谁知道写有鲁贝尔名字的小屋会是一切事故的源头。塞林标准地敲门,面不改色地开门。“中尉先生早上六——”他差点咬着舌头。走廊灯光照进漆黑寝室,照亮了枕上摊开的浅色卷发。视线一转,还有搭在椅背的鲜艳布料——女人的裙子。
万幸他跑得很快。不过他知道鲁贝尔知道是他,他也知道鲁贝尔知道他知道,他们双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当天下午,他就遭受了新人所能想象的最可怕噩梦——变成了队长的僚机,从此他们在天空形影不离。这句怎么像个言情小说结尾。
省去真名实姓,故事讲完了。姑娘笑得那么起劲,塞林也忍不住跟着大笑。他们笑得眼泪直流,差点追尾,相视一眼,忽然冷静。
塞林感觉不对劲。她的笑容不是精神病友碰头的笑容,反倒满含自嘲与怜惜,像一个见到孩子在相同地点无数次摔跤的失败母亲。
“您表哥姓什么?”他轻声问。
普芬尼希记者抽出最新作品。“对阿尔封斯·舍特尔少尉的采访,主题:我的上尉,时间:1943年12月22日,就是今天。听一听这热情洋溢的赞美之声。”
鲍曼灵光一现。假如万事万物的存在果真都有意义,那么摩托的存在意义就是让他有多远跑多远。毫无疑问,普施曼也在打相同的算盘。
可是西克尼乌斯另有想法,他离开摩托,郑重地站到普施曼上尉身旁,和外边那些满地乱跑、过分认真、相信超级武器的小纳粹没两样。
于是记者开始朗读。
“舍少尉回忆起来:头一次任务过后,我马上去找普施曼。‘头儿,我怕得要死。我飞不了了。’
“我的上尉答道:‘闭嘴别提害怕!我在天上流过的血比你多得多,每回见到飞机就冒冷汗。就连少校也一样,谁起飞前都牙关打颤。你记住,现在是战争第五年,真正勇敢的人,想当大英雄的人统统见上帝了。承认害怕根本不丢脸。可你要是敢拿恐惧当借口,关键时刻逃跑,假装引擎故障,别人永远不会原谅你。宁可送掉小命,绝对别当懦夫。好了,振作起来。下次飞行跟紧点,你我一起吓尿裤子。我会把你们菜鸟平安带回家的,你可以依靠我。’
舍少尉的未婚妻流泪评论:天呐,他真是好温柔啊。”
普芬尼希收起文件。“那么,那么……再见先生们,我去忙了。”
温柔的普施曼看着西克尼乌斯。“呃,呃……”
西克尼乌斯看着鲍曼。“嗯,嗯……”
喇叭声阻止了结巴进一步传染。吉普车高速冲向人、摩托、哨岗、大门,有惊无险停在一米开外。头发明亮的司机露面了,显然不是塞林。
“唉哟,”西克尼乌斯轻声叫出来,他们笑嘻嘻用手势和口型打起招呼。然后普施曼认出了她,她也看到了普施曼,两人迅速消失在军营深处。
“伊丽莎白?”鲍曼沉着脸问西克尼乌斯。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