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缓缓点头,“对,没错。其实当年沈沁所生的是一男孩儿,为了保下你她不得不将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交给我带走。” 害怕自己舍不得,她甚至狠心硬是不肯看孩子一眼。 她怕看上这一眼,从此就再也没有办法放下。 叶知秋将师太讲的这些,在脑子里慢慢捋了一遍,好似有些明白过来: 当年阿娘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不再继续被人追杀,必须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所以便让自己的孩子替换了她的身份,让她以叶家孩子的身份重新生活。 此时叶知秋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奶奶这辈子最遗憾的一件事情就是没能抱上孙子,她做梦都想有一个孙子,可惜阿娘与婶婶肚子不争气,都没能给叶家留下一脉香火。 阿娘不同婶婶那般会拍马屁会哄人,所以虽然同样生的是女儿,可这些年,为了这件事情,奶奶没少打骂阿娘,但对婶婶却只是偶尔抱怨两句。 她已经记不清这些年阿娘为此受了多少委屈,只要轻轻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阿娘被奶奶骂的场景。阿娘不会对奶奶顶嘴,总是默不作声地躲在角落里独自哭泣。 以前的叶知秋不懂,以为阿娘是因为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而哭,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彼时的阿娘心得有多疼,得有多想自己的儿子。 他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可为了让她活下去,他们实在牺牲了太多太多。 如果不是她,阿娘这些年就不会受尽奶奶与叔叔婶婶的欺负,她生下了叶家唯一的男婴,本该被奶奶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可却为了她,不仅要忍受丈夫与儿子的离开,还要默默忍受婆婆多年来的辱骂。 这一忍,就是十七年。 还有那个素未谋面被她偷掉一生的哥哥,本可以与自己的家人幸福健康的生活在一起,可却因为她,变得有家不能回,有娘不能相认,过着颠沛流离不能与家人团聚的生活。 想到这,她的眼泪宛如泄闸的洪水一般,簌簌落下。 看着她难受,师太也跟着难受起来。 突然,叶知秋睁大了眼睛,问她道,“若这一切当真如您所说,那当年新出生的那个男孩儿又去了哪里?” 这十几年来,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甚至连丝毫的迹象也不曾能从原主的回忆里找到。 言辞师太暗暗摇头。 霎时,好似有一道雷电,直接将女人从头劈开。 女人看着她,眼神满是惊恐与内疚,心口像是爬满了刀尖。 她身子一软,无力问道,“他……死了?” 师太抬起头来看着她,又有些不确定地摇摇头,“不。” “什么意思?他没死?他还活着?” 一听这话,叶知秋立马拽住师太的胳膊,激动道,“那他现在在哪儿?他现在在哪儿?” 此刻的她只想立马找到他们父子,弥补她这些年所亏欠他们的所有。 是她害了那个男孩,是她害了他们一家。 他们为她实在付出了太多太多,一生也难以为报。 师太低下头去,沉默了好半晌。 最后开口道,“当年,那孩子一出生便被我抱走了。然而叶铁柱放心不下孩子,执意要与孩子一起离开。为了不引起叶家人以及村子其他人的怀疑,我给他吃了自制的假死药,从而瞒过了大家。”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出生,阿爹就没了的原因,对吗?” 师太无奈地点点头。 “那后来呢?后来他们去了哪里?”叶知秋急声继续问道。 师太:“离开叶家村后,叶铁柱带着孩子去了隔壁县城生活。起初我们还时有联系,我也时常接济他们父子。可后来某一天,我再去找他们想要给他们送一些过冬的粮食与钱财时,却……却发现他们不见了。” “不见了?” 叶知秋立马皱起了眉头。“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言辞师太双手合十,嘴里念了个阿弥陀佛,继续道。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去的时候屋内早已经空无一人,房间有些乱,像是有打斗过的痕迹,我四处打听过,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些年,我从未放弃过寻找他们父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他们父子的消息。” 听到这,叶知秋的身子一软,瘫坐在床榻上。 见她此般,师太赶紧出声安慰,“知秋,你也别太难过了。有道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十几年过去了,周围的义庄我几乎都找过,可从来没有人见到他们父子的尸体,如此说来,或许他们还活着,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与我们联系,或是去了其他地方生活。这么两个大活人,若真有个什么不测,官府这边也一定会有消息的。” 虽然她说得有道理,但叶知秋心里还是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是我,是我害了他们,如果不是我他们又何止于此?是我害得他们有家不能回,忍受十几年的骨肉分离,漂泊在外,无依无靠。” “不知秋,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沈天凌,错的是他。”见她自责内疚,师太满是心疼。 哽咽道,“当年你还小,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只有好好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好孩子,答应姨娘,不管是为了你死去的亲娘,还是在叶家的养母,你都得好好的活着。只有你好好的,她们所做的这一切才没有白费,他们的牺牲才有意义。知道了吗?” 听到这,叶知秋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十七年。 非亲非故,用自己儿子的命,换来养育了她十七年。 此般恩德她该如何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