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沉默须臾,暗暗点头,“你猜得没错,其实你生下来时脸上滑嫩光洁十分可爱,并没有什么胎疤。你脸上的蜈蚣疤痕是我故意弄上去的。” “故意?”叶知秋十分不解。 “对,没错。” 师太抬头,看了一眼女人如今白嫩光洁的脸庞,继续道。 “我之所以在你脸上留下那道丑陋的蜈蚣疤痕。一是为了防止你的身份被人识破,你一生下来模样就特别像你阿娘,纵使沈沁给了你新的身份让外界都以为你是她的孩子,可我知道,随着年龄的长大一切就都瞒不住了。大家会发现你长得并不像沈沁,而那些追杀你的人也会从你那张脸下手,牵扯出当年狸猫换太子的事情。等到了那个时候,遭殃的不止你一个,甚至还会牵连叶家。为此我用师父教我的独门秘法,在你的脸上下了一种蛊,从此你的脸便落下了这块蜈蚣胎疤。”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防止你步你阿娘的后尘,可别再因为这张脸,再像十几年前你阿娘一样,成了别人利用的工具。而且有了这蜈蚣疤痕,日后想要找你,也会方便很多。” 当年若不是有大将军支持,沈天凌也不会那么容易坐上丞相之位。 而丞相看重的,除了颜家在军中的势力外,还有颜子莘的那张脸。 叶知秋明白过来,“难怪您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我脸上多年的疤痕除掉,原来这蜈蚣是您故意种在我脸上的。可既然如此,那姨娘您为什么又要将它祛除呢?” “哎。”师太沉沉叹了一口气。 道,“当初我被老夫人请下山,说是要救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等我到了跟前才发现她要救的人是你。彼时你已经与苏家少爷成了亲,我之前担心你被金城的达官贵族看上的担忧,算是解了。你带着这道疤在叶家村生活了十七年,挨尽白眼,受尽屈辱。如今你找到了一个好归属,姨娘又怎么忍心继续看你带着这张丑恶的脸过一辈子。” “……而且,苏家不管是在清河镇还是在柳县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要想把少夫人的位置坐妥当,让相公疼惜,受到婆家人的尊重,下人们的拥护,那道疤痕必定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最重要的一点是,当年我带着你逃难到朱古镇时,曾在半路遭遇刺杀,好在最后被苏老夫人所救。” “当时苏少爷重病,老夫人知我会医术便将我留了下来。在苏家的这些年,他们对我就跟对待家人一样。我了解苏家,了解苏家人,你能嫁到苏家我自是放心的。所以就算是你没有了那道疤,不巧被丞相的人见到,苏家也定当能保护好你。更何况,当年的神医东篱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来金城那群人是不会再继续查下去了。” 原来一道伤疤后面,竟藏了这么多难言之隐。 “可是姨娘,为什么您现在才告诉我?当初在苏府时您就已经见过我了,为何不等我醒来,早些将这些事情告诉于我呢?” 若是早一点告诉她,她就能早一步去寻找阿娘十七年未见的丈夫与儿子,或许他们一家三口就能早一天团聚。 而对于金城那位杀她颜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沈天凌,她也好早一步做打算。 言辞师太紧紧握住她的手,就跟当年紧紧握住妹妹的手一样,不舍分开。 如果不是这次她险些醒不过来,或许她还不打算将当年的真相告诉她。 此时师太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泪眼婆娑道,“知秋,姨娘老了,已经经不起吓了。你可知道上次那场大火后,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死在了大火里,面目全非,十分惨烈。你知不知道当时姨娘听到这个消息心有多痛,你是姨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是连你也离我而去,那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师兄抛弃了她,养育教导的师父也撒手人寰,好不容易与家人团聚,可最后一个个全都离她而去。 如今,这个世上,只有叶知秋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此次上蛇山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她怕此次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她笑着看向叶知秋,像母亲看女儿一样。对她道,“孩子,我答应过你阿娘,一定让你平平安安长大。可这才没过多久,你又突然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姨娘怕再不说就晚了。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苏家做倚靠,姨娘也是时候放手,让你自己做选择了。” 这些年,叶知秋一直被蒙在鼓里,被生活安排着走到了今日。如今,是时候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她,未来的路该由她自己做选择了。 颜家的仇她若想报,如果她还能活着出蛇山,那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她。 若她不报,那她也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知道自己的恩人是谁,仇人是谁。 师太曾无数次梦到亲人惨死的样子,十几年来,她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如今,当年的小知秋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苏家做倚靠,那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她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师太拿出手里的木簪,交到她的手上,含泪道,“这木簪是你阿娘生前亲手所做,我与她一人一支。这些年我一直将木簪带在身上,如今我将它交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话落,师太突然起身离开。 “姨娘您去哪儿?” 叶知秋见姨娘要走,立马冲她离开的方向喊道。 师太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不想让叶知秋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背对她道,“如果姨娘能活着回来,一定会来找你。知秋,记住姨娘的话,一定要好好活着。” 话毕,师太已经不见了身影。 叶知秋怔怔然坐在床榻上,好似一切就跟做了一场梦一般。 可手里握着的木簪,却是那么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