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床幔垂下, 压着脚踏上摆得整齐的绣鞋。地上炭盆里的炭几乎燃尽,苟延残喘着最后一点儿火星子。 她睡了,他知道。若是人没睡着,他是能觉察出来的。 关好门,别了门闩,他轻步走到床边,手指挑开了幔帐。果然,床中间隔着那床被子,而她还是前两晚那样,蜷着身子贴在床的最里面,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贺勘落座床上,看着那卷被子眉尾一挑,想了一瞬,跟着手就过去揪住拿走了这层障碍。 真是怪了,谁家夫妻床上是这样的? 可能是扔被子带出了点儿细微的动静,床里头的人轻轻动了下,嘴中模糊呓语。 贺勘马上不动了,扔被子的手还抬在半空,甚至下意识屏住气息,然后看着孟元元朝着他这边转过身来,落在枕头上的脸,正对着他。 见她只是转身并未醒来,他才落下自己的手,摁在褥上,随后黑暗中盯着里头睡着的人。 “不,我不去……” 寂静的房中,响起女子小小的声音,微弱而模糊。她的手亦是跟着拍了一下,正落在贺勘的手背上。 贺勘的手背被轻抓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没有拿开,又挨了一记她的抓挠。 “不去哪儿?”他身形前探,凑近女子耳边,轻声问着。 可以确定她是在做梦,因为手上根本没有力气,可还是执着的扣抓着他的手背,呼吸变得不稳,似乎是着急亦或是慌张。 就在贺勘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孟元元模糊嗯了一声,继而喉咙中咕噜噜的两声,并没有说出完整的话。她的手也重新缩回进被子里。 没多少时候,她的呼吸平稳下来,恢复了安静。 贺勘侧身躺下,与睡梦中的孟元元面对面。手背上还有些被抓后的感觉,她居然也会伤人? 好闻的水仙香充斥着整座帐子,舒缓了身心,升高的温度也让人极易生出心猿意马的心思。他把手背去凑近她,放在她的鼻下,轻轻地呼吸便落在,扫着他的手背,被她抓过的那处好像更加的痒起来。 黑暗中,他的脸是别人从未见过的柔和。两片额头几欲碰到一起,他这样看着黑暗中的沉睡的她, 忽的,孟元元的动了动,脸颊下一刻贴上的他的手背,跟着还在上面蹭了两下。 贺勘呼吸一滞,身子僵硬,胸口里涌动着什么。他的手贴上她的脖颈,那儿纤细又脆弱,接着他的手臂轻缓的穿过她的颈下,带着她枕在了他的臂弯上。 睡梦中的她柔软半缩着身子,胸脯有规律的起伏着,送出鼻间浅浅的呼吸。 他让她这样靠着自己,一动不动,直到自己也染上睡意。 孟元元这一觉睡得,一开始并不安稳。 做了好些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好不疲累,全是以前发生在卓家的事,没有人帮她就自己一个人跑。后来想是跑累了,靠在一个温暖的树下才安稳下来。 晨曦自窗纸透进来,屋中仍显昏 暗, ↑(), 谁都会留恋温暖的被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整副骨头都变懒了。 孟元元醒来坐起,先是往身边一看。昨晚她卷好的被子还完完整整隔在那儿,而贺勘的位置也平平整整,像是根本没有回来过。 想起他昨天的话,说先把秦家的事情解决好。这样也行,免得事情全乱成一团,哪头儿都顾不好。更何况,她自己也有事要处理。 既然舅父昨日里让人来找过她,便是很快就会见上面罢。 接下来,她穿衣起床,洗漱梳头,简单用了些朝食。 院中,兴安找来的木匠正在修理木头,说是要用上个两三天,窗扇就能安好。 孟元元站在院中,看着西耳房,想着这窗扇修不修的似乎已经无所谓。两三天,事情顺利的话,她都该离开红河县了。 院墙下,木匠叮叮当当的修理着木头,偶尔拿起来看看是否平整。 天空略有阴沉,云彩遮住了冬阳,一直绵延到天际。 孟元元往伙房走着,寻思着烧些水泡茶,准备好点心,木匠在半晌的时候会吃茶。 这时,兴安从院门进来,对着孟元元喊了声:“少夫人。” 他的声音不算小,可孟元元像是没听见一般,走进了伙房。兴安干脆跑过去,又叫了声。 “嗯?”孟元元回身,乍然看见出现的兴安,被吓了一下,“兴安?” 兴安往孟元元脸上看了看,问:“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从早上开始,他便发现人今儿有些不对劲儿,有时候莫名就会走神儿。 孟元元摇头,嘴角温温一笑:“在想一些事儿,怎么了?” “哦,”兴安稍稍放心,手指着院门的方向,“是卓先生来了。” 话音才落,孟元元便看去院门,一眼见到了迈进来的中年男人,一身灰色冬袍,双手背后,头颅微昂,端着一副读书人的姿态。 正是她的舅舅卓博简。 孟元元秀眉蹙了蹙,面上倒是没显露什么,自然的迈步出伙房,迎了上去,规规矩矩做了一礼:“舅父。” 卓博简高站在门檐下,半耷拉着眼皮,鼻音淡淡嗯了一声。 来了客人,自然是要往正屋里请的。兴安赶紧跑去开了正屋的门,吩咐人去准备茶水。 这边,卓博简往四下看了看,扫了眼两步外的孟元元:“二……贺大公子没在家?” 孟元元一早起来便没见着贺勘,自然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便道了声不知。贺勘不会在红河县留太久,所以一些事情要很快处理完,几乎每天都在忙碌,连昨晚的满月酒也是好不容易抽了空去的。 听了她的回话,卓博简面上一沉,也没说什么,迈步进了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