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等了很久,也许是一会儿,总之那不重要,重要的最终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也没改变。
……
竟然真的把幻听当回事,我果然疯得厉害。也许我该给自己安排一次检修,全面扫描一下硬盘里的数据内容什么的,再把自检程序彻底运转一遍。
不过我觉得我检查不出什么。毕竟我是疯的。
至于这个世界的具体状况……说实话,由他人编造的可能性不大。
赛博坦人的机体构造导致了脑模块相当容易被他人操纵,毕竟是那么重要且敏感的部件,我自然一早就对它做足了反入侵处理。花了大力气给自己安装整套的IDS和IPS系统,还将它们与脑模块的销毁装置关联了起来。
哦,是的,我还给自己的脑模块装了销毁程序。毕竟我是个相当注重隐私的赛博坦人,如果有人在我的脑模块里进进出出,我比死了还难受。销毁手段相当简单,依旧是炸药,它屡试不爽。
但我还是很惜命的,所以只有两种情况会导致销毁程序激活,这是锁死了不会变的,一个是脑模块检测到即将被拆除,一个是我给自己装的入侵检测和入侵防御系统没能抵抗到最后。
会出现这两种情况,要么是我失去意识任人宰割,要么是对手信息入侵水平碾压我太多以至于我根本无力反抗。脑袋炸了在那种时候是我能接受的最好的结果。
我的脑袋还没炸——那样的话我不会有任何意识留存——所以这只能是我自己编造出的世界。
我已经能完全接受这件事了。毕竟我是疯的。
我可以继续想办法让自己死,但目前自杀数次得到的结果样本已经足以证明我是死不了的了。下线的我总会醒过来,死去的我总会活过来。
或许我到底还是不想死的,所以我创造的这个世界不让我死。看来只能等真实世界里的我彻底死去,我才能真正安息。
烦。什么都烦。哪里都烦。
我现在还被人绑在一张床上动弹不得。
更烦了。
静电呀静电,反思一下吧,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即便这只是场幻境,也过于可笑了不是吗?
唉。到底还是掉以轻芯了。
我开始操控被我遗忘了许久的机翼。它们流着我的能量液,是我意志的延伸,是我机体的一部分,我根本不需要什么特殊手段就能像操控我的机体那样操控它们。
不过因为爆炸,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它们现在散落四方。我能感觉到。
两扇最小的离我最远,从坐标上来看位于赛博坦,它们应该被炸得很厉害,到了彻底碎裂的程度。另外两扇大的与之相对就很近,虽然依旧没在我身边,但应该也在这艘飞船上。不过似乎也碎成了好几块。不过没关系,还能用。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在某个位置……多了一个?……从规格来看比我要大得多……真奇怪,我应当不会有一扇比我更大的机翼才对。
……回头再去看看吧。眼下还是抓紧时机把绑在我身上的这破玩意儿弄开才是……用钢筋绑人……真受不了。
即便机翼碎裂开来、失去机能沦为废品,但它们也仍旧不失为强大的武器。虽然是冷兵器。毕竟我是在用我的意志控制他们,我的意志越强大,它们就越强大。
穿过层层墙面朝我直射而来,顺畅地切开缠绕在我身上的金属棍材……让它们做到这些并不比让它们像现在这样悬浮在我身边更加困难。毕竟,思想,或者说意志,是我身上唯一没被孱弱机体拖累的地方,它到底还算过得去。
我下了床,打开门,慢慢往外走。
说是要安排检修,但我觉得我的当务之急只是修,检没什么必要。当然,修的对象也不是什么程序数据,而是我岌岌可危的机体。
打定主意不再寻死之后我便实在无法忍受现在的机体了。这种无力感……无能为力的滋味……一向是我最讨厌的东西。
我无视了一路上所有看到我后便停顿了的脚步声和随之而来的窃窃私语,直接前往飞船上的研发实验室。
要把自己修好。
不能修的就算了,能修的总是要修的,毕竟它们总不会自己好。我得承认,我确实相当眼馋人类的自愈机制。那算是碳基生命为数不多的优越之处。
飞船的隔音层是我之前一手安装的,效果非常好。所以直到研发实验室的门在我面前自动打开的时候,我才发现里面有人。
还是五个。
真奇怪,这里是研发实验室,不是主控室,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最先响起的是一句饱含讶异的惊呼:“你竟然也还活着?”
红蜘蛛的声音,他永远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我很清楚他一向很希望我死,但为什么要说也?还有谁还活着吗?
不过那毕竟是红蜘蛛。他的话一向没有值得我在意的价值,于是我没管他,径自向威震天颔首致意。
和威震天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根据声音推算过他的体型。他是现在在场的五个人当中最高大的那个,我绝不会认错。
威震天没说话,我也没在意。
然后是声波,他站在实验室最靠里的位置。我朝他冲他笑了笑。不怀好意地。
虽然我之前听到的只有舱门打开和机体运转的声音,但报应号上走路没有脚步声的家伙还有第二个吗?又有哪个家伙会全程一句话不和我说?飞船上除了我之外的哑巴还有谁?
嘻嘻,声波啊声波,没想到还是被我给跑出来了吧?气不气?
我现在又畅快又生气。可在我意识到自己瞧不见声波的反应、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之后就只剩下生气了。
如此多管闲事、罔顾我的意愿,现在见了我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个讨厌的家伙……
红蜘蛛对着我发出了一声饱含蔑视、嫌弃和幸灾乐祸的嬉笑:“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瞧瞧我们趾高气昂的后勤官变成什么样了——连个人型都没有了!真是可怜啊。”
我告诉自己第二遍:红蜘蛛的话不值得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