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涿州总会毫无征兆的迎来雨水。
暴雨总一阵一阵的,来的快去得也快,短短几刻钟时间,迅速消解了伏日带来的酷热。
好容易盼来着凉爽的天儿,在家避雨的农户们赶忙操起耙犁朝着田地走去,希望趁着好天气多卖点力气。
几个农妇凑一堆边朝田地走边唠着家常话,正说的热络,却在路过一个不足九寸宽的破旧木门,集体噤了声。
“这破屋子能叫卖一月三两,租客可真是个能人。”
“听说这儿住的可是京城来的官家小姐,有钱着咧!只可惜是个克夫命,晦气!”
走出了好一段,几个农妇才恢复了刚刚的自在,睨着眼歪着嘴攀谈着听来的小道消息,脚上的步伐都加快两分,最终消失在村口尽头的土路上。
携着寒气的风顺着屋顶的窟窿吹进来,将灭未灭的灯芯晃了晃,一张秀气的脸从宽大的被褥中漏了出来。
她看着瘦弱极了,巴掌大的小脸分毫多余的肉都没有,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像是被暴雨残虐过的娇花儿,转眼便凋零。
苏黎将身上的被褥裹了裹,随后目光呆滞的盯着左手侧那个巨大的柱子,一面看着白蚁肆无忌惮的攀爬啃食一面思绪横飞。
半晌,她叹了口气,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她本是七皇子府上的一名女官,不仅姿色卓绝,在掐丝珐琅方面还颇有造诣。凡是经手的饰品,只稍做改动与尝试,让金玉本身的质感发挥至最甚。
凭这好手艺,她帮七皇子拉拢谋士、臣子的妻女无数,就连那后宫妃嫔都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短短三两年的时间,七皇子从最初的默默无闻,一朝成为太子劲敌。
苏黎可谓说功不可没。
旁人的褒誉与七皇子的甜言蜜语,让苏黎欢喜非常。
她将自己困于宅院中,全然忘记了当初进入王府分明是想借七皇子之力,寻找杀父仇人。
恐是老天有眼,阴差阳错,苏黎无意撞破七皇子同丫鬟苟且,还听到七皇子亲口承认他才是当年杀害父亲的真凶,所谓的海誓山盟不过是利用自己的手段。
她被杀父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长达三年之久,苏黎性子刚烈又怎会受得了这样的欺辱,为了为父报仇,她在首饰中下毒,与那七皇子同归于尽。
再睁开眼时,自己就躺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脑海中全是另一个人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与她同名同姓,经历也比她好不到哪去。
原身虽为官家小姐,但自幼不受宠爱。母亲离奇死亡后,外室进门她的日子就更加难捱。
原身最大的愿望就是及笄后嫁入一个有权势的夫家,替她调查母亲当年死亡的真相。
虽然她得偿所愿嫁给了权势滔天的郡王爷,但好景不长。
大婚前夕,郡王奉旨南巡,原身不但没有见到自己的未来的夫婿,婚礼简单的连大户人家纳妾都不如。
没过多久郡王就遇见山洪,生死不明,与京城失去联系。
为了给众人一个交代,原身被当做替罪羊推了出来,太妃以克夫之名当着众多百姓将她休弃。
原身的父亲嫌她晦气,将被休弃的她送往淮南乡下。路途颠簸加之心中郁气难散,原身直接病死在了淮南。
苏黎叹了口气,以为自己委身于人便可得到想要的一切。
看似是条好走易行的捷径,实则是把人剖腹拆骨的深渊。
靠人不如靠己,这是苏黎濒死前才悟出的道理。
如今这种境况,恐怕是这官家小姐一心想着替母亲伸冤,怨念不散。这才让她得了机缘再活一世。
苏黎强撑起上身,对着面前的空气坚定的说道:“我定会帮你查出真相,你且看着就好。”
被休弃的女子又如何,被休弃的女子凭借自己的力量同样可以闯出一番天地。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将苏黎的思绪拉回现实,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尖锐的女声。
“苏黎,我知道你在家,开门!”
“别装傻,今儿你必须把租金交上,再不开门我就砸门了!”
苏黎就算再愚笨,也难不明了一二,恐怕是那官家小姐拖欠了房租,人家上门要债来的。
她轻叹一口气,如今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
既已成了这落难小姐,若想活下去,现下最重要的是把租金交上,有个落脚之处。
她强忍着眩晕,扶着床榻旁的木桌费力的站起,一步一步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门口那人没了耐性,正准备找人砸门,转眼苏黎就将门打开了。
似是没想到苏黎真会出来见她,那妇人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将眉毛狠狠一挑,语调都比刚刚都尖锐了两分,大声讥讽道:
“呦,我说苏大小姐怎得不开门,原来是在家养尊处优呢。”
那妇人身着绯色对襟步衫,头梳低圆发髻,脸上的脂粉抹的惨败,配上张牙舞爪的神情,活像索命的厉鬼。
她狠狠地对着苏黎推搡一下,招呼都不打一声,进了房间便开始翻找起苏黎的褡裢。
苏黎冷眼瞅着正翻箱倒柜的红衣妇人,在原主的记忆中,此人是她的房东,人们都唤她李婶。
这李婶可是位心黑手狠的狠角色,家中开个破败的铜器厂,面临着倒闭的危机,不说想法子留住客户,反而卯足了劲儿要在苏黎身上扣银子。
现如今,十几两便可在京城附郭买下一处小宅。
原身在这里住了仅仅两月有余,零零散散竟被那李婶刮走了七八两。
这钱买下乡下的整栋宅院再附带一块田地都不成问题。
原身不是没想过离开,可李婶就是个好装傻充愣的无赖。但凡原身透出一点背向之意,那李婶便开始打岔,天南海北说个不停。
原身本就个锯嘴葫芦,反复一二,便不愿再提。
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这李婶实在太不讲理了些。若单纯依着苏黎的性格,定不会这样容允李婶这样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只是原身这病萝卜赛的身